县里下起了秋雨。
苏文清坐在小院里，看着雨水从屋檐滴落。吴老虎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第四天早上，雨停了。
院门被人敲响。
苏文清开门一看，是几个穿制服的人，比上次来的更多。
“吴老虎在家吗？”
“不在。”
“那你通知他，今天下午两点，必须到县检察院报到。”领头的人递给苏文清一张传票，“如果不来，我们就直接抓人了。”
苏文清拿着那张纸，手都在发抖。
传票上写着“涉嫌合同诈骗罪”。
下午一点半，吴老虎回来了。
他看起来很狼狈，衣服皱巴巴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胡子拉碴，像三天没睡过觉。
“那个狗杂种！”他一进门就咒骂，“我他妈真是瞎了眼！”
苏文清把传票递给他。
吴老虎看了一眼，脸色铁青：“来得真快。”
“老虎，到底怎么了？”
“我赌输了。”吴老虎点了根烟，手在发抖，“彻底赌输了。”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我以为我很聪明，以为抓住了发财的机会。我以为白谦……”他停顿了一下，“我以为他不会卖我。”
苏文清心里一沉：“你早就知道有风险？”
“当然知道。”吴老虎苦笑一声，“做假账，挪用资金，这他妈哪个不是要坐牢的事？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以为我能赢。”吴老虎自嘲，“五十万啊，文清。有了那笔钱，咱们什么都不愁了。而且白谦说了，只要操作得当，神不知鬼不觉……”
他把烟头狠狠摁灭。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们之间……”
“你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
吴老虎沉默了很久：“我以为他在乎我。至少，不会把我当弃子。”
苏文清看着他，心情复杂。
“我就是个傻逼！”吴老虎突然爆发了，“明明知道是火坑，还他妈往里跳！我以为自己能玩得过城里人，结果……”
他双手抱头，整个人缩在椅子里。
“结果我就是个被人耍的土包子。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苏文清走到他身边，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现在在哪？”苏文清问。
“跑了！”吴老虎抬起头，眼神愤怒，“听说调到省城去了。临走前还给我留了个话，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让我‘配合调查’。”
“配合调查？”
“就是让我老老实实认罪，别把他扯进去。”吴老虎冷笑，“他妈的，现在想撇清关系了？晚了！”
苏文清看着他眼中的仇恨，心里不安。
“老虎，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吴老虎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账目确凿，签字是我签的，钱是我挪用的。铁证如山。”
“那……”
“但我不会让他好过的。”吴老虎握紧拳头，“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我会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让大家看看这个斯文败类的真面目。”
苏文清心里更不安了：“老虎，你别冲动……”
“冲动？”吴老虎转过身看着他，“文清，你不懂。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相信了那个畜生。现在栽了，我认了。但我绝不会让他独善其身。”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
“我得走了。”
吴老虎换上一件干净的衬衫，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动作很机械。
“文清，”他转过身，“如果我出来了，如果我还有机会，我一定要让白谦付出代价。”
“老虎……”苏文清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让我算了，想让我认命。可我做不到。我吴老虎这辈子没怕过谁，也不会认输。”
“可是你这样下去……”
“我这样下去怎么样？”吴老虎的声音有些激动，“文清，你看不出来吗？在这个世界上，好人没好报。老实人只有被欺负的份。只有像白谦那样的人，才能过好日子。”
苏文清看着他。
“我不服！”吴老虎继续说，“凭什么他能耍我？凭什么他能一走了之？凭什么我要独自承担所有后果？”
“因为这就是现实。”苏文清轻声说。
“现实？”吴老虎冷笑，“那我就要改变现实。至少，要让那个王八蛋知道，吴老虎不是好惹的。”
他拿起外套，走向门口。
“文清，你有什么打算？”
苏文清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我没有打算。”
“没有打算？”吴老虎皱了皱眉，“我可能要坐几年牢。你一个人……”
“我等你。”
“等我？”吴老虎愣了一下，“文清，你别犯傻。我现在是什么人你知道吗？诈骗犯。就算出来了，也是个有案底的人。你跟着我有什么前途？”
“我不要前途。”苏文清的声音很坚定，“我只要你。”
吴老虎看着他，眼神复杂。
“我配不上你。”他说，“文清，我不是个好人。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
“我知道。但我还是爱你。”
“爱……”吴老虎重复着这个字，“文清，你知道吗？白谦也说过爱我。”
苏文清的心一紧。
“可那是假的。”吴老虎的声音变得冷漠，“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爱。有的只是利用和被利用。”
“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吴老虎的声音突然提高了，“我以为我懂了规则，以为我能在他们的游戏里赢。结果我还是那个土包子吴老虎，还是个被人玩弄的傻子。”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
“记住，不是我吴老虎没本事。是我看错了人，选错了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还会选择白谦吗？”苏文清问。
吴老虎沉默了很久：“我会选择更聪明的方式。”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文清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里。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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