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四个被“夜饼”包得严严实实，像四颗刚下锅的汤圆，外头不是沸水，是亮堂堂的白天，白天里漂着葱花、芝麻、牙印、笑声，还有奶奶那句“娃，下一锅好了”。你们肚皮贴肚皮，听见彼此肚里“叮叮咚咚”，像四只小闹钟在掐表，表针是灰兔的耳尖、猫的胡须、丫头的虎牙、你空袖炉里最后一粒火星。闹钟壳外，“呲啦”一声——新一轮鼓边，开始冒泡。
这回的泡泡不是声音，是颜色。先冒出一朵“葱花绿”，绿里蹦出一只“芝麻黑”，黑里又翻出一块“月饼黄”，黄里再溅起一点“炉灰红”，四种颜色搅在一起，像谁打翻了奶奶的调料盘，噼里啪啦滚成一只“彩门”。门框是糖画的，门楣是芝麻粘的，门环是牛铃做的，铃一响，门就开了，开出一阵风，风里裹着一句：“娃，进来添柴，锅要冷了。”
你们爬起身，饼心软得像刚出锅的年糕，踩一脚就陷个小坑，坑里冒出“咕咚”一声，像谁在底下打饱嗝。舍不得踩也得踩，因为饼心在推你们走，推得脚底发痒，像踩进奶奶晒过太阳的麦秸垛，痒得直想笑。灰兔把耳朵当拐杖，猫把尾巴当平衡木，丫头把虎牙当小灯，你把空袖炉当灯笼，四人排成一条斜线，像四颗糖葫芦串，一步步往彩门里挪。
门里头不是黑，是“亮”，亮得晃眼，却又不刺眼，像谁家把月亮切成了薄片，薄片贴在天上，照得地上全是“糖霜影子”。影子不是人形，是“缺口”——你们刚才咬汤圆留下的牙印，缺口一排排，像小脚印，脚印有深有浅，有圆有尖，有黑有甜，引着你们往里头走。灰兔先认出一枚，“去年中秋，我偷吃月饼，就蹲这儿，月饼渣掉地上，变成星星。”猫也认出一枚，“前夜我打翻芝麻罐，罐底有个小洞，芝麻滚进去，滚成一条‘黑糖河’，我追着河跑，跑到奶奶锅边。”丫头没说话，只把虎牙当小铲，铲起一块“糖霜影子”，放嘴里“咔嚓”一声，咬出一声“慢点吃”，正是奶奶原声，只是被糖冻得发脆，像从老冰柜里抽出的磁带，尾音还拖着“呲啦”小尾巴。你把空袖炉往前一伸，炉口“呼”地冒出一缕“灰烟花”，烟花不往上，反倒往下，落在地上，长成一只“小灰凳”，凳面刻着“我来了”，你坐下，凳面“噗”地陷个小坑，坑里浮出一颗“灰豆”，豆皮裂一道缝，缝里透出“呲啦”一声，像谁在里头炒豆子，炒得你心里直痒痒。
“这是‘回忆灶’。”奶奶的声音从亮影子后头传来，像从糖纸里剥出来的糖，甜里带脆，“娃，把你们的回忆丢进来，灶才旺，饼才香。”声音刚落，亮影子“哗”地往两边分，分出一只“大锅台”，台是糖砖砌，灶是芝麻垒，锅是月亮打，锅盖是牛铃盖，锅边蹲着奶奶，还是那身蓝布围裙，只是围裙上多了一块“新补丁”，补丁是“趁热”俩字，被火烤得卷边，像笑到抽筋的嘴。奶奶手里拿的不是锅铲，是“长筷子”，筷子头挑着一团“雾面团”，面团“咕咚咕咚”冒泡，泡里浮出你们刚才滑下来的“脚印滑梯”，滑梯一截截，像被谁掰断的糖棍，棍上沾着“葱花雪”，雪一化，变成“小盐人”，拿牙签大盐粒当鼓槌，敲你们耳廓，边敲边唱：“趁热吃，趁热走，趁热把夜当饼揉。”
“挨个儿来，把回忆丢锅里。”奶奶拿筷子尖点锅沿，锅沿“叮”一声，像上课铃。灰兔先上，从耳朵后头摸出一只“小铃铛”，铃铛是牛铃缩小版，铃舌是灰兔牙，牙尖缺一小口，正是去年中秋咬月饼留下的。它把铃铛往锅里一扔，“咚”一声，铃铛没沉，反倒浮起，浮成一只“铃花”，花开六瓣，瓣瓣带“叮叮”响，响完花落，掉进锅底，变成一颗“铃汤圆”，汤圆表面浮出灰兔追牛铃的画，画会动，灰兔在画里蹦，牛铃在画里响，响得锅底“咕咚”一声，冒出一朵“葱花云”。猫紧跟，从尾巴尖儿抖出一只“羽毛球”，球是芝麻粘的，球拍是猫胡须编的，它把球往锅里一抛，“啪”一声，球没湿，反倒弹起，弹成一只“羽燕”，燕翅带鸭叫，叫完燕落，掉进锅底，变成一颗“羽汤圆”，汤圆表面浮出猫打羽毛球的画，画会动，猫在画里跳，羽毛球在画里飞，飞得锅底“咕咚”一声，冒出一朵“芝麻云”。丫头从虎牙上掰下一粒“糖渣”，渣是刚才咬糖雨留下的，她把糖渣往锅里一丢，“咝”一声，糖没化，反倒长起，长成一只“糖蝶”，蝶翅带甜味，味完蝶落，掉进锅底，变成一颗“糖汤圆”，汤圆表面浮出丫头敲糖鼓的画，画会动，丫头在画里笑，糖鼓在画里响，响得锅底“咕咚”一声，冒出一朵“糖霜云”。你最后一个，从空袖炉里倒出那粒“火星”，星是最后一粒，黑里透红，像被灰啃过的牙。你把火星往锅里一倒，“呲啦”一声，星没灭，反倒炸开，炸成一只“灰鸟”，鸟翅带“呲呲”响，响完鸟落，掉进锅底，变成一颗“灰汤圆”，汤圆表面浮出你撒炉灰的画，画会动，你在画里走，炉灰在画里飞，飞得锅底“咕咚”一声，冒出一朵“灰云葱花”。
四颗汤圆聚齐，锅底“叮叮咚咚”开始唱歌，歌声像四只小闹钟在排练，排完“叮”，排“咚”，排完“咚”，排“吱”，排得锅盖“牛铃盖”直跳，跳得奶奶拿筷子尖压住，压出一声“娃，别急，汤圆要翻身。”话音刚落，锅底“哗啦”一声，四颗汤圆自己浮起，浮成一只“大汤圆”，比刚才更大，更圆，更亮，表面嵌四盏“小月灯”，灯影里是你们丢进去的回忆，回忆连成一只“回家勺”，勺柄指向锅盖——那里，牛铃盖“叮”一声掀开，掀出一阵“白雾汤圆雨”，雨点落在你们肩头，不烫，反像奶奶刚揭的饭锅盖，软里带弹。
“汤圆熟了，该‘咬夜’了。”奶奶拿筷子尖点汤圆心，汤圆“咔嚓”裂一道缝，缝里透出“咕咚咕咚”的响，像有人在里面炖夜。你们四个互相看一眼，谁也没说话，却像约好了似的，一齐张嘴，一人咬一角。“咔嚓”一声脆响，像把夜咬成两半，一半留在嘴里，一半滚进肚，化成一声长“吱——”，像四只小闹钟同时报时：回家！
脚下一轻，锅台开始升，升成一只“大锅铲”，铲面托着你们，直往锅盖送。越升，风越热，葱花味越浓，像奶奶把锅搬到天上炒。升到最高，铲尖突然一歪，你们整个人往“牛铃盖”里倒，倒得不受控，却没人喊，反倒齐笑，笑声滚成一颗大糖球，糖球滚进夜深处，滚成一颗新星，星面刻着两个字——趁热。
新星刚亮，锅盖“叮”一声合拢，把你们包进一张“铃饼”，饼里不黑，倒亮，亮得像白天，只是白天被揉进了铃铛、羽毛球、糖渣、火星，还有奶奶那句“娃，下一锅好了”。你们躺在饼心，肚皮贴肚皮，听见彼此肚里“叮叮咚咚”，像四只小闹钟在排练，闹钟壳外，又听见“呲啦”一声——新一轮鼓边，开始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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