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卓城堡的议事厅内，硝烟味尚未散尽，新的紧张已悄然弥漫。
长桌上铺开一张陈旧的大陆地图，边缘已经磨损，但中央区域的线条依然清晰。
蒂莎娅·德·维瑞斯站在桌旁，纤细的手指从辛特拉的位置划过，向北移动，最终停在庞塔尔河与雅鲁加河的交汇处。
“辛特拉陷落已经两年。”她的声音平静，却让每个听者脊背发凉，“但恩希尔的计划从不局限于一个王国。去年春天，尼弗迦德军团突破玛哈坎山脉的矮人防线，现在整个伊伦瓦尔德地区都已落入他们手中。今年夏天，他们又沿着庞塔尔河南下，包围了维登的三个边境要塞。”
马雷克·德·维特准将指着地图上维登的东部边境：“我们还能守住，但压力巨大。尼弗迦德的将军们——尤其是那个曼弗雷德·卡尔·冯·霍恩伯爵——采用了全新的战术。他们不再追求正面决战，而是用小股精锐部队不断袭扰补给线，煽动当地农民暴动，甚至在井水中投毒。”
“希达里斯的情况更糟。”年轻的卡尔男爵声音低沉，“我们的西部边境与尼弗迦德新吞并的梅契特领地接壤。上个月，他们的一支骑兵队越过边境，烧毁了三个村庄。当我们提出抗议时，尼弗迦德大使只是微笑着表示‘那一定是逃兵或土匪所为’。”
克拉茨坐在长桌另一端，眉头紧锁：“北方诸国没有联合应对吗？我记得辛特拉陷落后，你们曾宣誓结成防御同盟。”
蒂莎娅与马雷克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这就是问题所在。”法师轻叹一声，“名义上，北方王国联盟依然存在。但实际上……”她指向地图中央，“科德温的亨赛特国王只关心他的东部边境，担心尼弗迦德会联合瑞达尼亚一起攻击他。瑞达尼亚的维兹米尔二世倒是积极主战，但他的军队需要时间重整，而且他与泰莫利亚的弗尔泰斯特国王关系……微妙。”
“泰莫利亚。”哈涅尔突然开口，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作为北方最强大的王国，泰莫利亚现在是什么立场？”
议事厅安静了片刻。蒂莎娅的手指从地图上泰莫利亚的位置缓缓抬起，那是一个占据北方中心地带的大国，都城维吉玛标注着醒目的王冠符号。
“这就是最诡异的部分。”马雷克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解与不安，“泰莫利亚没有任何动作。弗尔泰斯特国王既没有大规模动员军队，也没有派遣特使参与联盟会议。他的边境将领们报告说，尼弗迦德的小股部队已经在边境进行了数十次试探性袭击，但维吉玛的回应总是加强巡逻，避免冲突升级。”
“这不像弗尔泰斯特。”克拉茨皱眉，“我年轻时在维吉玛待过三个月，那个男人是个战士，绝不会容忍敌人挑衅。”
“所以问题就在这里。”蒂莎娅紫罗兰色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个人，“我们有情报显示，弗尔泰斯特国王近期几乎不处理国事。大多数政务都由他的顾问和元帅代为决定。他本人……似乎被一件私事完全占据了心神。”
私事。
这个词在哈涅尔脑中激起涟漪。
他努力回忆着穿越前了解的那些零碎知识——那些关于《巫师》世界的片段记忆。
尼弗迦德入侵、北方联盟、弗尔泰斯特……还有猎魔人。
是的，猎魔人杰洛特。
如果历史没有完全偏离，那么在这个时间点上，能让弗尔泰斯特国王无心国事的私事只可能有一件……
“什么私事能让一国之君忽略边境危机？”
哈涅尔试探性地问。
蒂莎娅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维吉玛宫廷内的传言很隐晦。有人说国王的爱女——雅妲公主——患了怪病。也有人说那并非疾病，而是某种……诅咒。还有传言称，弗尔泰斯特秘密邀请了一些特殊的人士前往宫廷，其中包括——”
“猎魔人。”哈涅尔脱口而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你怎么知道？”马雷克眯起眼睛。
哈涅尔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已无法收回。
他强迫自己保持平静：“只是猜测。能够让国王分心至此的，必然是至亲的安危。而如果涉及诅咒或超自然力量，猎魔人是专业人士。”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在大陆游历时听说过白狼的名号，他是少数仍在活跃的猎魔人之一。”
蒂莎娅深深看了哈涅尔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表象：“你的猜测很准。我们确实收到情报，一位银发的猎魔人一个月前出现在泰莫利亚边境，随后前往维吉玛方向。同时还有消息称，来自班·阿德学院的数位术士也收到了宫廷的秘密邀请。”
克拉茨敲了敲桌子，将话题拉回现实：“所以泰莫利亚因为国王的私事而陷入停滞。那么你们维登和希达里斯为何会来援助史凯利格？我们相隔一片大海，传统上并无紧密联盟。”
这次是卡尔男爵回答：“因为战略。如果尼弗迦德完全控制史凯利格群岛，他们就有了北方的永久海军基地。届时他们可以随时袭击维登和希达里斯的西海岸，甚至切断我们与科德温、瑞达尼亚的海上贸易线。”他指向地图上的海峡，“你们是锁住北方的钥匙，不能让这把钥匙落入尼弗迦德手中。”
“但你们只来了二十艘船。”哈涅尔指出，“如果尼弗迦德真的像你们描述的那样全力扩张，他们完全可以派遣更大的舰队再次进攻。”
马雷克苦笑道：“这已经是我们能抽调的全部力量。维登的海军主力必须留在东部海域，防备尼弗迦德从伊伦瓦尔德方向发动的跨海攻击。希达里斯的情况类似。”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严肃，“而且我们来此还有一个目的：说服史凯利格加入北方联军。如果群岛的舰队能与我们的海军联合，我们就有可能在海上对尼弗迦德形成牵制，迫使他们分散兵力。”
克拉茨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议事厅内只剩下壁炉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他睁开眼：“我需要时间。凯尔卓需要重建，我们需要清点损失，安葬死者，救治伤者。而且——”他看向哈涅尔，“我需要与群岛的其他家族商议。史凯利格不是独裁王国，任何重大决定都需要议会的同意。”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蒂莎娅说，但语气中带着理解，“尼弗迦德会重组舰队，我们估计最多两个月，他们会再次进攻。而且下一次，规模会更大。”
会议在暮色中结束。
马雷克和卡尔返回舰队，蒂莎娅则留在城堡——作为术士，她表示可以帮助治疗重伤员，并设下一些预警结界。
哈涅尔没有立即离开议事厅。
他独自站在那张大陆地图前，目光在泰莫利亚的位置久久停留。
1270年。
至少是在这个时间左右。
如果他的记忆没错，这正是《巫师》故事开始的时间点。
弗尔泰斯特的女儿雅妲因诅咒变成了吸血妖鸟，国王秘密邀请猎魔人杰洛特解除诅咒。
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泰莫利亚的王室，更是一系列重大事件的导火索——包括后续的仙尼德岛政变、北方战争全面爆发，以及最终尼弗迦德几乎统一大陆的结局。
但现在，历史似乎已经出现偏差。
尼弗迦德的侵略性比记忆中更强，推进速度更快。
北方诸国虽然意识到了危机，却因为泰莫利亚的诡异停滞而无法有效联合。
而根据亚斯克尔所说的，仙尼德岛政变似乎早就已经发生。
还有艾丽娅。
如今北方舰队的及时出现，是否也与她有关？
“你在思考什么？”
哈涅尔转身，看到莱戈拉斯站在门口。精灵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异常严肃。
“思考我们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哈涅尔轻声回答，“思考那些看似无关的事件如何彼此牵连。”
莱戈拉斯走进房间，也看向地图：“那个女术士没有说出全部真相。”
“你怎么知道？”
“她的心跳、呼吸、眼神。”精灵淡淡地说，“当提到泰莫利亚时，她有三次不自然的停顿。当提到猎魔人时，她的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擦食指上的戒指——那是法师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哈涅尔若有所思：“你认为她隐瞒了什么？”
“我认为北方诸国面临的压力，可能比她描述的更大。”莱戈拉斯走到窗边，望向海面上那些北方舰队的灯火，“二十艘船，确实不多。但也许……这已经是他们能派出的全部。也许大陆的局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窗外，夜色渐深。
凯尔卓城内，幸存者们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废墟中寻找着希望。
海港里，尼弗迦德战舰的残骸还在燃烧，黑烟融入夜空。
哈涅尔的手指轻轻拂过地图上泰莫利亚的轮廓。
维吉玛。
那座城市此刻应该正被宫廷阴谋、古老诅咒和猎魔人的命运所笼罩。
而这一切，即将引发席卷整个大陆的风暴。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他需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走向，究竟与他知道的历史有多少重合，又有多少已经偏离。
而答案，或许就在那片大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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