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行进至暮色四合时，在一条溪流旁扎营。篝火点点，映照着士兵们疲惫却坚毅的面容。
沈清辞卸下铠甲，独自来到溪边清洗。冰凉的水滑过指尖，带走连日行军的疲惫。她望着水中倒影，那张尚带稚气的脸上已有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夜深露重，沈小姐还是早些回帐为好。”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清辞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夜君离走到她身侧，递来一个水囊：“刚煮好的姜茶，驱寒。”
沈清辞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不自觉地顿了顿。水囊温热，恰如此刻心头莫名泛起的那丝暖意。
“多谢王爷。”她轻啜一口，姜茶的辛辣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甜意，正是她偏好的口味。
夜君离负手而立，望向对岸朦胧的山影：“再往前就是南疆地界了。那里的瘴气比京城传闻的更厉害。”
“我知道。”沈清辞眸光微暗，“前世父亲就是在那片瘴气林中遭了暗算。”
夜君离转头看她：“这一世不会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沈清辞心头一动，抬眼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月光下，他冷峻的轮廓似乎柔和了几分。
“报——”一个斥候急匆匆跑来，跪地禀报，“前方十里处发现南疆哨兵，约有百人。”
夜君离神色一凛：“传令下去，全军戒备。”
他看向沈清辞：“你留在营地...”
“我与王爷同去。”沈清辞打断他，语气坚决，“我对那片地形很熟。”
夜君离皱眉，显然不愿她涉险。但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究叹了口气：“跟紧我。”
半个时辰后，一队精锐骑兵悄无声息地潜入夜色。沈清辞与夜君离并骑而行，身后是训练有素的暗卫。
越靠近南疆边界，空气中的湿气越重，隐约可见林间飘荡的淡紫色雾气。
“瘴气开始弥漫了。”沈清辞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药囊分发给众人，“含在口中，可抵御一时。”
夜君离接过药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他顿了顿，才将药囊放入口中，一股清凉的草药味顿时弥漫开来。
前方树林中隐约传来人声，众人立即下马，悄声靠近。
透过树丛缝隙，可见一群南疆士兵围坐在火堆旁，中间绑着几个大启百姓模样的人。
“...等大祭司来了，就用这些中原人祭旗。”一个头领模样的南疆人操着生硬的中原话说道。
沈清辞瞳孔一缩。被绑的百姓中，有一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孩童，正瑟瑟发抖。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夜君离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林外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铃声。南疆士兵们立即跪拜在地：“恭迎大祭司！”
大祭司的身影出现在林间，依旧披着那件绣满诡异符文的长袍。他身后，沈若薇和柳姨娘款款走出，衣着华贵，俨然已是南疆贵族的打扮。
“姐姐，别来无恙？”沈若薇娇笑着看向沈清辞藏身的方向，“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沈清辞心中一凛，知道行踪已露。她与夜君离交换一个眼神，同时跃出树丛。
“妹妹真是好眼力。”沈清辞持剑而立，目光冷冽。
大祭司摇动摄魂铃，诡异的铃声在林中回荡：“沈清辞，你既然送上门来，就别想活着离开。”
夜君离长剑出鞘，剑尖直指大祭司：“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刹那间，林中杀声四起。暗卫与南疆士兵战作一团，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沈清辞直取沈若薇，剑光如电。沈若薇慌忙举剑相迎，却被震得连连后退。
“姐姐好狠的心！”沈若薇娇叱道，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她显然没料到沈清辞的武功精进如此之快。
柳姨娘见状，悄悄绕到沈清辞身后，手中寒光一闪，显然藏了暗器。
“小心！”夜君离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枚飞镖已被他挥剑击落。
沈清辞回头，正看见夜君离挡在她身后，与扑上来的南疆士兵战在一起。他剑法凌厉，每一招都直取要害，很快就在她周围清出一片安全区域。
“专心对敌，后方交给我。”夜君离的声音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沈清辞心中一暖，手中长剑更加凌厉。几招过后，沈若薇已显败象。
“大祭司救我！”沈若薇惊呼。
大祭司摇动摄魂铃，口中念念有词。林中瘴气突然浓重起来，紫色的雾气几乎遮蔽了月光。
“屏住呼吸！”沈清辞高喊，同时将一枚药丸塞入夜君离手中，“这是解药。”
夜君离接过服下，剑势不减，直逼大祭司。
在浓重的瘴气中，视线受阻，打斗越发艰难。沈清辞感到一阵头晕，知道是瘴气开始侵体。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来。”夜君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坚定而清晰。
他带着她突破重围，来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这里的瘴气稍淡，可以看清下面的战况。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沈清辞喘息着，“大祭司在利用瘴气消耗我们的体力。”
夜君离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擒贼先擒王。”
二人心有灵犀，同时看向大祭司所在的方向。
“我吸引他的注意，你从侧面突袭。”夜君离低声道。
沈清辞点头：“小心他的摄魂铃。”
夜君离深深看她一眼，突然俯身，从地上拾起几枚石子：“相信我。”
说罢，他纵身跃入战团，剑光如龙，直取大祭司。大祭司急忙摇动摄魂铃，诡异的音波荡开，连空气都为之震动。
沈清辞屏息凝神，借着瘴气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大祭司侧后方。就在大祭司全神贯注对付夜君离时，她突然出手，剑尖直指他摇铃的手腕。
大祭司猝不及防，手腕中剑，摄魂铃脱手飞出。夜君离趁机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休伤大祭司！”柳姨娘尖叫着扑上来，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一剑。
鲜血喷涌而出，柳姨娘软软倒地。沈若薇见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娘！”
大祭司趁机洒出一片迷雾，抓住沈若薇，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夜君离正要追击，却被沈清辞拉住：“穷寇莫追，林中有埋伏。”
果然，林中传来机括声响，无数淬毒的弩箭从暗处射来。夜君离挥剑格挡，将沈清辞护在身后。
待弩箭停歇，南疆士兵已经带着被俘的百姓撤得无影无踪。
“让他们跑了。”夜君离收剑入鞘，语气中带着遗憾。
沈清辞却摇头：“救回百姓就好。”
她走向那些被解救的百姓，为他们松绑。那个孩童扑进她怀中，抽泣着道谢。
夜君离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月光下，沈清辞轻声安慰孩童的侧脸格外柔和，与方才战场上那个凌厉果决的女将判若两人。
回营的路上，二人并肩骑行。夜色深沉，只有马蹄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响。
“今日多谢王爷相救。”沈清辞轻声道。
夜君离侧目看她：“你也救了我。”
他指的是那枚解药。若不是沈清辞事先准备充分，他们很可能就栽在那片瘴气林中。
沈清辞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投下相依的影子。经过这一战，某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在二人之间悄然滋生。
快到营地时，夜君离忽然开口：“那个孩童，你安排他去了哪里？”
“让暗卫送他回京了。”沈清辞道，“他父亲是京中有名的工匠，或许日后有用。”
夜君离眼中掠过一丝赞赏：“你总是想得长远。”
营地灯火已在望，沈清辞却勒住马缰：“王爷可觉得，今日大祭司败退得太容易了些？”
夜君离眸光一凛：“你也发现了？”
“他明明有机会用那些百姓威胁我们，却轻易放手。”沈清辞蹙眉，“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夜君离沉思片刻：“除非，他另有图谋。”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南疆的夜空星辰稀疏，远方的山峦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沈清辞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但这一次，她不再孤军奋战。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沈清辞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下一刻，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披风已经轻轻落在她肩上。
“回去吧。”夜君离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低沉，“明日还有硬仗要打。”
披风上残留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沈清辞微微颔首，与他并辔向营地行去。
星光下，两道身影渐渐融入营地的灯火中，如同融入一场未知的、却注定交织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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