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渤海湾,盐雾弥漫在绵延数十里的盐场之上。青灰色的盐田如同被大自然打翻的银箔,在晨光中泛着细碎的光泽,盐工们赤着脚踩在湿滑的盐滩上,弯腰收割着凝结的盐晶,号子声此起彼伏,透着几分劳作的质朴与生机。
这里是长芦盐场,大靖最富庶的盐场之一,年产海盐占全国三成以上,也是谢九渊新政推行的核心试点——盐铁官营改革后,他引入“商民合营”模式,允许民间资本参与盐场运营,盐工按劳取酬,盐税透明化,不仅让国库盐税增收两倍,更让数万盐工摆脱了世家大族的盘剥,日子渐渐有了起色。
此刻,盐场总管所外却气氛凝重。一队身着黑色劲装、腰佩绣春刀的官差,正将总管府围得水泄不通,为首之人面沉如水,正是户部侍郎张敬之的心腹主簿李嵩。他手中高举着一份盖有户部大印的文书,厉声喝道:“奉户部尚书李大人、侍郎张大人钧旨,长芦盐场涉嫌偷税漏税、私贩官盐,即刻起查封所有盐仓、账册,暂停一切产盐、运盐事宜,所有人等原地待命,不得擅动!”
盐场总管周显是谢九渊一手提拔的寒门官员,为人耿直干练,闻言脸色骤变,快步上前拱手道:“李主簿明鉴!我长芦盐场每月税银按时上缴户部,账册齐全,绝无偷税漏税之事!私贩官盐更是无稽之谈,每场盐的产出、运输、销售都有明细记录,可随时查验!”
“查验?”李嵩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周总管,你是谢大将军提拔的人,自然替他说话。可如今有人实名举报,说你场中私藏盐斤数十万斤,通过隐秘渠道销往塞外,偷税漏税高达百万两白银!我等奉令稽查,岂容你狡辩?”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官差立刻如狼似虎地冲进总管府,翻箱倒柜地搜查账册,另有一队人则直奔盐场的核心区域——十八座巨型盐仓。周显急得满头大汗,想要阻拦,却被两名官差死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李主簿!盐仓内存放的都是待上缴的官盐,还有即将运往各州府的民盐,若是查封停运,不仅数十万盐工要断了生计,各州府的盐价也会暴涨,百姓们无盐可食,这后果不堪设想啊!”周显挣扎着喊道,声音里带着焦灼与哀求。
李嵩却置若罔闻,悠闲地踱步到一旁的凉棚下,端起随从递来的茶水,慢条斯理地说道:“周总管,这是朝廷的命令,李某只是奉旨行事。至于后果,自有谢大将军和你们这些管事的承担,与李某无关。”
盐场的盐工们闻讯赶来,围在盐仓外,看着官差们用封条封住盐仓大门,脸上满是惶恐与愤怒。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盐工拄着拐杖,上前拉住李嵩的衣袖,哽咽着说道:“大人,不能封啊!我们一家老小都靠这盐场吃饭,要是停了工,我们可怎么活啊?谢大将军的新政让我们能吃饱饭、穿暖衣,这盐场干干净净,绝没有偷税漏税啊!”
“放肆!”李嵩猛地甩开老盐工的手,语气凶狠,“一介草民也敢妨碍公务?再敢胡言,就按抗旨论处!”
老盐工踉跄着摔倒在地,周围的盐工们顿时群情激愤,纷纷上前想要理论,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起来。周显见状,连忙高声喊道:“大家冷静!不要冲动!此事必有蹊跷,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京城向大将军禀报,相信大将军一定会还我们一个清白!”
盐工们虽然愤怒,但也知道周总管说得有理,若是真的冲撞了官差,恐怕会招致更严重的后果,只能强压下怒火,眼睁睁看着盐仓被一封封封住,劳作的工具被收缴,整个盐场瞬间陷入了死寂。
与此同时,京城靖安王府内,楚琰正听着苏砚的汇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长芦盐场已经查封了?”
“回王爷,李主簿已经顺利完成任务,盐场所有盐仓、账册都已封存,盐工们群情激愤,但周显已经压制住了局面,派人向谢九渊报信去了。”苏砚躬身答道。
“好,做得好。”楚琰端起桌上的酒杯,浅酌一口,“长芦盐场是谢九渊的钱袋子之一,断了这里的收入,他推行新政就少了一大笔资金。而且,盐价暴涨,百姓们必然会怨声载道,到时候,我们再推波助澜,说这一切都是谢九渊和沈静姝新政失败所致,看他们如何收场。”
苏砚补充道:“王爷,除了长芦盐场,李尚书和张侍郎已经下令,对谢大将军名下的另外三处盐场、五座铁矿,还有沈皇后扶持的几家纺织工坊、瓷器窑口,都将陆续展开‘稽查’,不出三日,就能将他们的经济命脉彻底切断。”
楚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不错。没有了钱,新政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到时候,寒门官员得不到俸禄,百姓们享受不到新政的好处,自然会离心离德。沈静姝和谢九渊,也就成了孤家寡人。”
他顿了顿,又说道:“密切关注谢九渊的动向,看看他如何应对。另外,让那些世家子弟在民间散布消息,就说谢九渊挪用盐税、中饱私囊,所以才被朝廷查封盐场,把脏水彻底泼到他身上。”
“属下明白。”苏砚躬身应道,转身退了出去。
楚琰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盛开的牡丹,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他知道,经济是根基,只要摧毁了沈静姝和谢九渊的经济基础,他们就如同断了翅膀的鸟儿,再也无法展翅高飞。这场权力的博弈,他已经占据了上风。
而此时的坤宁宫,沈静姝刚刚收到长芦盐场被查封的消息,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她手中的锦帕被捏得紧紧的,指节泛白。“户部动作好快,竟然直接查封了长芦盐场。”
云袖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道:“娘娘,除了长芦盐场,暗卫来报,户部已经下文,要对大将军和娘娘扶持的多家产业进行稽查,这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想要切断我们的经济来源啊!”
“我知道。”沈静姝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冷,“这一定是靖安王的主意,皇帝默许,户部配合,目的就是让我们首尾不能相顾。盐是民生之本,长芦盐场一停,不出十日,各州府的盐价就会暴涨,到时候百姓怨声载道,他们就会把这笔账算在新政头上,算在我和九渊头上。”
“那我们该怎么办?”云袖急切地问道,“要不要让大将军立刻派人去长芦盐场,强行解封?”
“不行。”沈静姝摇了摇头,“户部是奉了朝廷的命令,打着稽查的旗号,若是强行解封,就等于抗旨不遵,正好给了他们把柄,他们可以借机污蔑九渊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到时候,皇帝就有了名正言顺打压我们的理由。”
正在这时,谢九渊急匆匆地走进暖阁,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与怒火。“静姝,长芦盐场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沈静姝点了点头:“刚收到消息。九渊,你打算怎么办?”
谢九渊坐在她对面,沉声道:“我已经派心腹快马赶往长芦盐场,让周显稳住局面,保护好账册,同时收集李嵩等人滥用职权、故意刁难的证据。另外,我也让人去联络其他被稽查的产业,让他们暂时配合户部的工作,不要正面冲突,保存好相关凭证,等待时机反击。”
“可是,盐场不能一直查封下去啊。”沈静姝担忧地说道,“盐价一旦上涨,百姓们的生活就会受到严重影响,我们好不容易积累的民心,可能会因此动摇。”可能会因此动摇。”
谢九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知道。但现在我们只能忍。靖安王和那些旧势力就是想激怒我们,让我们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我们不能中了他们的圈套。”
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已经让人从其他渠道调运一批食盐,先运往盐价可能最先上涨的几个州府,缓解一下供需压力。同时,我会立刻进宫面见皇帝,向他陈明利害,希望他能收回成命,至少先解封长芦盐场,保障百姓的基本生活。”
沈静姝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皇帝既然默许了这件事,恐怕不会轻易松口。你去见他,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落入他的圈套。”
“我明白。”谢九渊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保住盐场,保住我们的经济基础。静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新政陷入绝境。”
沈静姝点了点头,心中却清楚,这场经济战,才刚刚开始。靖安王和旧势力来势汹汹,他们想要保住新政的成果,守住自己的阵地,恐怕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夜色渐深,谢九渊身着朝服,独自一人走向皇宫。宫道两旁的宫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知道,前路布满荆棘,但为了沈静姝,为了那些支持新政的百姓,为了心中的理想,他只能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而此时的太和殿内,楚桓正与楚琰对坐饮酒。楚桓看着楚琰,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皇弟,长芦盐场的事,做得不错。”
楚琰连忙起身行礼:“陛下过奖了,这都是陛下运筹帷幄,臣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楚桓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谢九渊很快就会进宫求见,想要让朕解封盐场。你说,朕该如何应对?”
楚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陛下,万万不可轻易解封。谢九渊现在急着保住盐场,正是因为盐场是他的经济命脉。陛下若是松口,就等于让他缓过气来,日后想要制衡他,就难上加难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陛下可以接见他,听他陈述利害,但不必立刻答应。就说此事涉及重大,需要户部详细核查后再做定论。这样一来,既可以拖延时间,让盐价继续上涨,动摇他的民心,又可以让他知道,陛下才是最终的决策者,他的命运掌握在陛下手中。”
楚桓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皇弟所言甚是。就按你说的办。朕倒要看看,谢九渊没了经济来源,还能支撑多久。”
两人相视一笑,杯中酒倒映着宫灯的光芒,却透着几分冰冷与算计。一场围绕着盐场的博弈,在皇宫的夜色中悄然展开,而这场博弈的结果,将直接影响到大靖王朝的未来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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