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拉着慕千月的手，目光落在那雨过天青瓶上。
语气带着追忆：“当年哀家初见这釉色，便觉得像极了江南雨后的天空，干净得能映出人心。
后来入宫，再没见过这般纯粹的物件，倒是被这满殿的金玉晃花了眼。”
她转头看向慕千月，眼中笑意温和：“你这丫头，倒是懂哀家的心思。”
慕千月屈膝道：“太后娘娘谬赞。臣女只是觉得，好物不在贵重，在于合心。
这瓶子虽朴素，却透着一股清宁气，想着或许能让娘娘在繁杂事务中得片刻安宁。”
“说得好！”太后朗声笑道，“合心二字，说得再好不过！来人，将这瓶子送到哀家的清心殿，好生收着。”
内侍连忙上前捧过锦盒，小心翼翼地退下。
殿内众人将太后对慕千月的另眼相看尽收眼底，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太后是何等身份？
平日里便是皇子公主也未必能得她如此和颜悦色、亲密交谈。
如今却对一个刚刚回京的臣女这般青睐，甚至对其所赠的“薄礼”赞不绝口，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看来，太后娘娘心里，怕是已经认定了这慕千月为太子妃了。】
不少人心头都浮起这个念头。
一些原本存了争储妃心思的贵女，脸上难免露出几分失落与黯然。
然而，这失落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有人回过神来。
【太子殿下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后宫佳丽三千，岂会只有一位正妃？】
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贵女悄悄拉了拉同伴的衣袖，低语道，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即便做不成太子妃，若能争得一个侧妃之位，将来也是妃嫔之尊，前途不可限量！】
这话如同点亮了一盏灯，瞬间照亮了许多人灰暗的心境。
是啊，正妃之位或许无望，但侧妃、良娣……机会还多的是！
今日若能在太后和皇后面前留下好印象，还怕没有前程吗？
想到这里，方才那些垂头丧气的贵女们纷纷重新挺直了腰背，整理钗环，脸上再度挂起得体又隐含期待的笑容。
目光不时悄悄扫向御座方向，寻找着一切可以表现自己的机会。
殿内的气氛，在短暂的沉寂后，反而变得更加暗流涌动。
太后与皇后高坐御座，将底下众贵女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如明镜。
皇后微微颔首，侧身对太后低语了一句，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随即，皇后目光转向下方，脸上带着端庄得体的微笑，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李相千金青玥何在？”
正暗自盘算的李青玥闻声一愣，立刻收敛心神，快步出列。
盈盈下拜：“臣女在。”
皇后看着她，笑容亲切了几分：“早就听闻青玥丫头为了给太后贺寿，特意精心准备了一支歌舞，可是如此？”
李青玥心头一动，立刻明白了皇后的用意。
这是要给丞相府体面，不让她被慕千月完全比下去。
她连忙压下繁杂心绪，脸上绽开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恭声回道：“回皇后娘娘，臣女确有此意。
愿献舞一曲《百鸟朝凤》，恭祝太后娘娘凤仪万千，福寿双全！”
“好！”皇后含笑点头，目光中带着鼓励，“那便让诸位都欣赏一下李小姐的才艺吧。”
丝竹声适时响起，曲调变得欢快隆重。
李青玥深吸一口气，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她身姿曼妙，舞步轻盈，广袖舒展间，确实有几分百鸟朝贺的华美气象，显然是下过苦功的。
殿内众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来，纷纷颔首表示赞赏。
方才因慕千月而起的微妙气氛，似乎被这精心准备的歌舞冲淡了些许。
李青玥随着乐声旋转、腾挪，水袖翻飞，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回眸，都下意识地飘向那道挺拔的墨色身影。
看到薄司靳虽面色平静，目光却似乎落在舞池方向，她心中便忍不住泛起丝丝甜意与悸动。
舞姿愈发柔媚，试图将所有的美好都展现在他面前。
然而，就在一个华丽的旋转后，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高踞御座的太后与皇后。
两位尊贵的妇人正含笑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赞许——
那是一种长辈看待出色晚辈的、带着衡量与期许的目光。
李青玥的心猛地一沉，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她们……她们这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她！
是了，就算太后属意慕千月为正妃，但太子侧妃、良娣之位仍虚悬！
皇后方才特意点她献舞，给她体面，难道……难道是想将她李青玥也纳入太子东宫？！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手脚冰凉，方才因薄司靳而起的荡漾春心被巨大的恐慌取代。
她不要做什么太子侧妃！
【不行！绝对不行！】
强烈的抗拒让她心神大乱，脚下原本流畅的舞步猛地一个趔趄，身形不稳地晃了晃。
李青玥强行稳住微微发颤的身形，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骤然划过脑海——
与其被动地被安排进东宫，不如主动“失仪”，自毁前程！
就在乐曲即将推向最高潮、她本该完成一个最华丽的连续旋转时，李青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脚下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绊了一下，整个人惊呼一声，朝着侧前方不受控制地跌扑出去！
“啊！”
水袖狼狈地甩开，发髻上的珠钗也因这剧烈的动作而松动，险些坠落。
她虽在最后关头用手撑了一下地面，没有完全摔倒，但那精心编排的舞蹈已然中断，场面瞬间变得尴尬无比。
乐声戛然而止。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惊愕地聚焦在她身上。
李青玥立刻跪伏在地，肩膀微微颤抖，带着哭腔请罪：“臣女……臣女殿前失仪，惊扰太后、皇后娘娘圣驾，请娘娘恕罪！”
她将头埋得极低，声音里充满了“惶恐”与“无地自容”。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皇后微微蹙眉，太后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方才的欣赏，此刻已转为淡淡的失望。
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舞姿失误，无论原因为何，都显得准备不足或是心性不够沉稳。
薄司靳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依旧没什么表情，随即淡淡移开。
【很好……这样一来，她们总该明白，我李青玥并非太子妃的合适人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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