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林守业对着项目部铁皮房的天花板愣了半晌，手机屏幕还残留着晚晴说话时的余温。他起身推开房门，中东的夜风带着沙粒扑面而来，凉丝丝地拂在脸上，却没吹散心头的滞闷。
营地操场上，属地工人穆罕默德正和中方技术员小王借着路灯检修设备，见林守业站在门口发呆，穆罕默德笑着挥手喊：“林工，刚才和家人通电话了？看你脸色好多了，嫂子的事都问清楚了吧？”
林守业走过去，脸上扬起笑意，语气爽朗：“问清楚了，就是个跨境设计项目，远程对接就行，不用出差，这下彻底放心了。”他刻意说得大声，像是在给工友们听，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小王放下手里的扳手，打趣道：“我就说嫂子做事有分寸，肯定不会让你在这边瞎担心。这下好了，你能专心盯着咱们隧道的二次衬砌工程了吧？”
“那是自然。”林守业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设备外壳上的沙尘，“明天一早还要做围岩沉降观测，你们也早点休息。”
寒暄几句后，穆罕默德和小王回了宿舍，操场上只剩林守业一人。他走到营地边缘的沙坡上坐下，望着远处隧道工地彻夜不熄的灯火，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疑虑，又悄悄冒了出来。
晚晴说项目是和中东建筑企业合作，做隧道配套设计，刚好契合她的平潭隧道经验，这话听着天衣无缝。可她提到“迪拜合作方”时，语气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却让他记在了心里。还有加班的事，她只说“偶尔”，可晓宇之前说她“总不回家吃晚饭”，这明显对不上。
他掏出手机，翻出和晚晴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逐字看了一遍。没有含糊其辞的表述，没有异常的情绪，甚至还特意叮嘱他注意风沙、按时吃饭，处处透着体贴。可他太了解晚晴了，她向来报喜不报忧，越是难办、越累的事，越不想让他分心。
“或许真是我想多了。”林守业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抹掉脸上的沙粒。中东的施工任务繁重，隧道围岩松散的难题刚攻克，后续还有防水层铺设、混凝土养护等一系列活儿，他确实不该再为家里的事分心。
他站起身往宿舍走，脚下的沙粒发出沙沙的声响。路过项目部的公告栏时，他瞥见上面贴着中东建筑行业的规范手册，心里又咯噔一下——晚晴从未接触过中东的建筑标准，要在短时间内熟悉并统筹项目，难度可想而知，她却在电话里说得轻描淡写。
回到宿舍，林守业把手机充上电，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晚晴能干稳重，肯定能把项目理顺，不用他瞎操心。可那份藏在欣慰之下的疑虑，却像沙漠里的耐旱植物，牢牢扎根在心底，怎么也拔不掉。
窗外的风沙渐渐小了，远处隧道工地的机械轰鸣声依旧，林守业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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