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呼啸，岩壁如黑铁般滑过。维恩翻转身体，背脊狠狠撞上石面，剧痛从肩胛炸开，但他咬牙催动残存的暗黑魔力。黑雾自掌心涌出，缠上岩层，摩擦声刺耳响起，下坠之势终于减缓。
塞琳娜在他身后轻颤，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的手早已松脱，是维恩用臂弯死死扣住她的腰，才没让她提前坠入深渊。他低头看她一眼，银发被气流扯向后方，脸色苍白如纸，指尖仍下意识抓着“碎星”的剑柄。
下方红光渐盛，熔岩池翻滚着气泡，热浪扑面而来。若直接跌落，顷刻便会化为焦骨。
维恩抽出“晨曦”匕首，将最后一点光明魔力灌注其中。刀刃骤然亮起一道虚影，如同架起一座光桥，斜斜延伸向侧方平台。他猛一发力，借着黑雾的阻力扭转方向，两人沿着光桥滑行数丈，最终重重摔落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尘土扬起，维恩咳出一口血沫。右眼一片漆黑，左眼勉强聚焦，视野边缘泛着暗金微光。他撑起身子，确认塞琳娜尚有气息，才缓缓抬头。
幽蓝火焰不知何时燃起，从四面八方点亮洞窟。石壁布满古老刻痕，符号层层叠叠，像某种沉睡的语言正被唤醒。洞顶中央，悬浮着一道半透明巨影——龙形轮廓流转着符文般的鳞片，双眼如熔金燃烧，静静俯视着他。
“短生种。”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低沉、古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体内流淌着不该存在的暗影。”
维恩没有回答。他缓缓站起，将塞琳娜拉到身后，右手按住“暮影”匕首的柄端。
那巨影微微偏首，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你在恐惧？”它问，“还是……在挑衅？”
“我只是想知道，”维恩嗓音沙哑，“刚才那一摔，是你安排的欢迎仪式？”
巨影沉默一瞬。下一刻，一道炽白龙息喷吐而出，擦着维恩头顶掠过，烧灼的热浪掀飞了他的帽子。帽檐焦黑卷曲，落地时还在冒烟。
“我本可让你粉身碎骨。”那声音冷了几分，“你的闯入，触发了千年前的禁制。按律，擅入者——当诛。”
维恩冷笑：“律？谁定的？死了万年的龙？还是你自己？”
塞琳娜忽然扶着岩壁站直了些，举起“碎星”，剑尖微颤却指向空中巨影。“他是被逼下来的！”她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外面有人追杀我们，裂缝塌陷，我们根本没得选！”
巨影的目光转向她，熔金瞳孔微微收缩。“空间天赋……星辉血脉？”它语气略变，“你倒是无辜。可惜，这地方不讲缘由。”
维恩盯着那双眼睛，忽然抬起左手，用力划过掌心。鲜血涌出，滴落在脚下石台。他随即割开右臂衣袖，让混合着光明与暗黑属性的血液一同渗入地面。
刹那间，石台上的符文逐一亮起，由近及远，如涟漪扩散。那些刻痕仿佛活了过来，顺着血迹蔓延，勾勒出复杂的阵图。
巨影猛然低吼一声，整个洞窟震颤。它的身躯盘旋半空，尾翼扫过岩壁，留下深深的刮痕。
“竟真是‘引信者’。”它低声说，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双生之力触碰封印之基……这不是巧合。”
维恩抹去嘴角血迹：“现在能谈了吗？还是你打算继续玩审判游戏？”
“不是谈。”巨影缓缓降下，悬停于平台上方，投影几乎笼罩二人，“是选择。”
“什么选择？”
“契约。”巨影道，“以灵魂为契，换取赦免。否则，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维恩眯起左眼：“代价呢？”
“未签之前，不得明言。”
“那我不签。”
“你已无路可退。”巨影的声音低沉下去，“你强行催动双天赋，灵枢受损，血脉紊乱。若无外力调和，三日内必崩裂而亡。你以为自己是在逃命？其实，你正在走向自我毁灭。”
维恩喉头一紧。他确实感到体内有种撕裂感，像是有两股力量在互相撕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内腑钝痛。但他仍冷笑：“所以你现在是来救我的？一条龙，突然关心起人类的死活？”
“我不是关心你。”巨影缓缓道，“我是等待。等一个能承载遗火的人。而你……恰好点燃了引信。”
塞琳娜靠在岩边，手指紧紧掐住剑柄。她看着维恩，嘴唇动了动，却没有阻止。
维恩盯着那双熔金般的眼睛，良久，忽然笑了声：“你们龙族，都喜欢把话说得神神秘秘。上次是个老头子半夜念地图，这次是一条魂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巨影不动。
“但我现在没得选，对吧？”维恩慢慢松开匕首，抬手抹去脸上的灰土，“如果我不签，我们就只能躺在这里，等着血流干，或者被你烧成灰。”
“你很清醒。”巨影说。
“我也很讨厌被人逼着做决定。”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塞琳娜，“但如果这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塞琳娜望着他，轻轻点头。
维恩收回视线，面对巨影，缓缓伸出手：“好。我签。”
巨影眼中光芒一闪，石台上符文骤然明亮。一圈环形阵图自四面八方升起，由无数古语铭刻而成，缓缓旋转，将维恩围在中心。幽蓝火焰跳动，映照着他半边焦痕的脸。
“契约非交易。”巨影的声音回荡在洞窟，“它是绑定，是烙印，是命运的交汇。一旦缔结，你将不再只是你自己。”
维恩站在阵心，手臂平举，掌心朝上。鲜血顺指尖滴落，在阵图交汇处汇聚成一小滩。
“开始吧。”他说。
巨影张口，一道金色光流自其口中溢出，如丝如缕，缠绕上维恩的手臂。那光极烫，触及皮肤瞬间便留下一道赤红痕迹。维恩肌肉绷紧，却没有抽离。
光流顺着血脉向上蔓延，钻入肩颈，直抵灵枢所在。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屈，却强行挺直。
“忍住。”巨影道，“这是契约烙印的过程。若你在此刻退缩，反噬将立刻摧毁你的意识。”
维恩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正在侵入体内，与他自身的光明与暗黑之力交织、碰撞、融合。每一分推进，都像有刀在骨髓里搅动。
塞琳娜想上前，却被一股无形屏障挡住。她只能站在圈外，握剑的手指节发白，目光死死盯着维恩颤抖的身影。
阵图越转越快，符文逐一燃起，最终连成一片耀眼的光环。维恩的身体开始浮空，双臂张开，鲜血如雨滴洒落阵中。他的左眼暗金光芒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巨影悬浮高处，声音庄严如誓：“以龙魂之名，承汝之愿——契约，立。”
最后一道金光贯入维恩眉心。
他猛然睁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龙鳞般的纹路，转瞬即逝。
阵法缓缓消散，火焰依旧燃烧，但温度已不再灼人。维恩落回地面，单膝跪地，一手撑住石台，喘息粗重。他的右眼依旧失明，左眼却比先前更加锐利，仿佛能穿透岩壁，看到更深处的东西。
巨影盘旋于高台之上，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冷漠：“契约已成。你暂可存活，力量也将逐步修复。但记住——它不会白白给予你任何东西。”
维恩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血痕，却笑了：“我知道。你们龙族，从不做亏本买卖。”
巨影不答，只缓缓闭上双眼，身影变得半透明，似要隐去。
就在此时，维恩忽然开口：“等等。”
巨影睁开一只眼。
“你叫什么名字？”维恩问。
巨影沉默片刻，终于吐出两个字：
“伊格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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