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校尉带着盟约草案回到北境大营的第七天，楚瑶光的回信到了。
不是一封信，而是一支五十人的使团队伍，带着正式的盟书、印信，以及三大车礼物——主要是北境特产的人参、皮毛，还有一些缴获的朝廷制式兵器。
领头的是楚瑶光麾下的一位谋士，姓方，三十多岁，文质彬彬，说话却滴水不漏。
“楚将军说了，结盟大事，不可草率。”方先生对白擎苍、楚擎天等人拱手道，“故特派在下前来，一是送正式盟书，二是商议结盟大典的细节。”
“大典？”白柒眨眨眼，“还要搞仪式？”
“自然。”方先生微笑，“结盟乃大事，当昭告天下，以正视听。楚将军提议，十日后，在苍云山与北境交界的落鹰原，举行‘苍云盟约’大典。届时，楚将军将亲率义军精锐前来，与青云寨正式结盟，共誓讨逆。”
白擎苍和楚擎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振奋。
“瑶光侄女要亲自来？”白擎苍抚掌大笑，“好！太好了！她这一去北境也有这么久了，该回来看看了！”
楚擎天也露出笑容：“这丫头，办事总是这么周到。”
顾砚辞沉吟片刻，问道：“方先生，楚将军亲至，安全如何保障？落鹰原虽在双方势力交界处，但毕竟靠近官道，若有朝廷兵马……”
“顾先生考虑得是。”方先生点头，“楚将军已有安排。届时将有三千义军精锐随行，沿途设防。此外，结盟大典的消息已经放出，北境百姓皆知。朝廷若敢在此刻动手，必失民心。况且……”
他顿了顿，笑道：“楚将军说了，有白姐姐在，她放心得很。”
白柒一听，立刻挺起胸膛：“那当然！瑶光来了，我保证她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十天，青云寨忙得脚不沾地。
要准备结盟大典的场地，要安排楚瑶光一行人的食宿，要训练仪仗队，还要防备朝廷可能狗急跳墙的偷袭。
顾砚辞作为总调度，忙得连轴转。
白柒本想帮忙，但被他以“大小姐坐镇即可”为由拒绝了。
实际上，顾砚辞是怕她累着——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
石虎倒是主动请缨，负责外围警戒。
他带着人在落鹰原周边五十里内布下重重暗哨，连只可疑的鸟飞过都要盘查。
黑风则带着人清理场地，搭建高台，准备酒宴。
寨中妇孺也动员起来，缝制新衣，准备吃食。
整个苍云山，都沉浸在一种紧张又兴奋的气氛中。
终于，第十日到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青云寨众人便整装出发。
白擎苍、楚擎天、白柒、顾砚辞、黑风、石虎等人，带着三百精锐，前往落鹰原。
到了地方，只见一座三丈高的木台已经搭好，台上铺着红毯，正中摆着一张长案。
台下两侧，青云寨的弟兄们身着统一的新衣，列队整齐。
更远处，是自发前来观礼的百姓，黑压压一片，怕是有上千人。
“这么多人？”白柒惊讶。
顾砚辞站在她身边，轻声道：“楚小姐在北境深得民心，百姓听说她要来结盟，都想来看看。”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支队伍从北而来。
打头的是百名骑兵，盔甲鲜明，旗帜招展。
中间是一辆简朴的马车，车旁一人骑着白马，身着银甲，披着红色披风，正是楚瑶光。
她身后，是两千步卒，队列严整，军容肃穆。
“来了来了！”人群中一阵骚动。
白柒眼睛一亮，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楚瑶光在台前下马，与迎上来的白擎苍、楚擎天等人见礼。
她今日未着戎装，而是一身劲装，英气中透着沉稳。
与众人寒暄后，她看向白柒，展颜一笑：“白姐姐，好久不见。”
“瑶光！”白柒几步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可想死我了！”
楚瑶光被她抱得一愣，随即失笑，也回抱了她：“我也想白姐姐。”
两人旁若无人地叙旧，看得周围人面带微笑。
只有两个人表情微妙——一个是顾砚辞，他看着白柒抱着楚瑶光不撒手，眼神有些复杂；一个是石虎，他看看白柒，又看看楚瑶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连女人的醋都要吃了？
叙旧完毕，结盟大典正式开始。
楚瑶光和白擎苍并肩走上高台，面向台下众人。
方先生作为司仪，高声宣读盟书：
“大雍无道，暴君乱政，民不聊生。今有讨逆义军统帅楚瑶光，与青云寨寨主白擎苍，为救黎民于水火，共举义旗，特于苍云山下，立此盟约……”
盟书很长，文采斐然，大致意思就是：朝廷不行了，咱们两家联手，一起造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台下百姓听得热泪盈眶，纷纷叫好。
盟书宣读完毕，楚瑶光和白擎苍各自在盟书上签字、按手印，然后交换盟书，互换信物。
楚瑶光送给青云寨的是一柄宝剑，剑身上刻着“除暴安良”四字。白擎苍送给楚瑶光的是一张硬弓，弓身用苍云山特有的铁木制成，可开三石。
交换信物后，两人面向台下，高举盟书。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白擎苍声如洪钟，“今日我青云寨与讨逆义军结为同盟，誓共进退，诛暴君，安黎民！”
“誓共进退，诛暴君，安黎民！”台下，青云寨众人齐声高呼。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楚瑶光声音清越而坚定，“今日我讨逆义军与青云寨结为同盟，誓同生死，解民倒悬，开太平世！”
“誓同生死，解民倒悬，开太平世！”义军将士齐声应和。
声震四野，气势如虹。
观礼的百姓们也激动起来，跟着高呼：“诛暴君！安黎民！”
场面热烈，人心激荡。
顾砚辞站在台下，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从今天起，青云寨再也不是那个偏安一隅的山寨了。
他们正式走上了逐鹿天下的舞台。
仪式结束后，是盛大的酒宴。
落鹰原上摆开了数百张桌子，寨中准备的酒肉流水般端上来。
义军将士和青云寨弟兄们混坐在一起，喝酒吃肉，称兄道弟。
楚瑶光、白擎苍、楚擎天等人坐在主桌。
白柒本想凑过去，却被顾砚辞拉住了。
“大小姐，让寨主和楚将军他们多聊聊。”顾砚辞低声道，“您去陪陪义军的将士们，以示亲近。”
“哦，对。”白柒恍然大悟，端起一碗酒，就朝义军那几桌走去。
“各位兄弟！”她举起酒碗，“我是白柒！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来，我敬大家一碗！”
义军将士们早就听说过这位“红衣女罗刹”的名头，见她如此豪爽，也纷纷举碗：“敬白姑娘！”
白柒一仰头，干了。
碗底一亮，一滴不剩。
“好酒量！”众人喝彩。
白柒得意一笑，又倒了一碗，挨桌敬过去。
顾砚辞看着她穿梭在人群中，笑容灿烂，英姿飒爽，眼中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意。
石虎坐在不远处，看着顾砚辞的眼神，心里又是一酸。
他端起碗，闷头喝酒。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满脸焦急，直奔主桌。
“报——！”骑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楚将军！寨主！前方急报！朝廷新任北境都督刘宗敏，亲率两万大军，已出北风镇，正朝落鹰原方向而来！”
热闹的酒宴瞬间安静下来。
楚瑶光眉头一皱：“刘宗敏？此人不是一直在南边剿匪吗？怎么突然调来北境？”
“据探子回报，是朝廷见宇文霸溃败，紧急调刘宗敏北上。”骑士道，“此人用兵谨慎，但极为记仇。他放出话来，说要踏平青云寨，生擒楚将军，以雪朝廷之耻。”
白柒一听，柳眉倒竖：“踏平青云寨？好大的口气！”
白擎苍冷哼一声：“来得正好！老子正愁没地方试试新结盟的威力！”
楚瑶光却比较冷静：“刘宗敏两万大军，我们这里加起来不过三千余人，硬拼恐难取胜。”
“那怎么办？”白柒问。
楚瑶光沉吟片刻，看向顾砚辞：“顾先生有何高见？”
顾砚辞早已在脑中飞速盘算，此刻从容道：“刘宗敏远来，求速战。我们可避其锋芒，利用苍云山地利，层层阻击，消耗其兵力。同时……”
他顿了顿，看向白柒：“需要一员大将，挫其锐气。”
白柒眼睛一亮：“我去！”
“不可。”楚瑶光摇头，“刘宗敏麾下猛将如云，白姐姐虽勇，但孤身犯险……”
“楚将军误会了。”顾砚辞微笑道，“我的意思是，请大小姐明日于阵前，单挑刘宗敏麾下先锋大将。”
“单挑？”白柒来了兴趣，“这个我在行！”
楚瑶光还是有些担心：“刘宗敏的先锋，定是其麾下最勇猛之将。白姐姐……”
“瑶光放心！”白柒拍着胸脯，“管他什么猛将，我一棍子撂倒！”
顾砚辞补充道：“单挑只是手段，目的是挫敌锐气，扬我军威。明日阵前，大小姐若能斩将夺旗，必能振奋士气，也让天下人知道，我苍云同盟，非朝廷可轻侮！”
楚瑶光看着白柒跃跃欲试的样子，又看看顾砚辞成竹在胸的神情，终于点头：“好！那就这么办！不过，白姐姐千万小心。”
“知道啦！”白柒已经迫不及待了。
宴席继续，但气氛已经从欢庆转为备战。
楚瑶光和白擎苍等人紧急商议布防事宜。
顾砚辞则拉着白柒，给她讲解明日单挑的注意事项——虽然他知道，以白柒的性子，估计一句也听不进去。
石虎也想参与，但被安排去组织百姓疏散。
他闷闷不乐，看着顾砚辞和白柒凑在一起说话，心里酸溜溜的。
夜深了，酒宴散去。
楚瑶光被安排在白柒隔壁的房间休息。
两人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聊到半夜。
顾砚辞则在自己的房间里，铺开地图，仔细研究落鹰原周边的地形。
他知道，明日一战，关乎苍云盟约的威信，也关乎白柒的安危。
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窗外，月色如水。
苍云山的夜，宁静而深沉。
但所有人都知道，明日，将有一场大战。
一场决定北境未来格局的大战。
而白柒，将在这场大战中，真正名扬天下。
顾砚辞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白柒房间的方向，轻声自语：“大小姐，明日……一定要平安归来。”
月光照在他清隽的脸上，映出一片温柔而坚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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