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还未亮，山间弥漫着乳白色的浓雾，几步之外便人影模糊。花谷临时指挥所内，气氛肃杀。楚峰、赵刚副支队长，以及六名精心挑选出的保卫组成员和熟悉地形的孙小海，围在简易沙盘前。沙盘是根据航拍图和村民口述制作的，标注了花谷、后山、鹰嘴崖、野狼沟，以及奚梦瑶提到的“鬼哭洼”。
“鬼哭洼地形复杂，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谷道能进去，易守难攻。”孙小海指着沙盘上那片洼地，“里面多是沼泽和乱石，还有毒虫，平时连采药的都不大去。但如果是藏人藏东西，确实是个好地方。”
赵刚眉头紧锁：“问题是，如果那里真有猫腻，对方肯定有防备。我们这么几个人进去，万一有埋伏...”
“所以我们不直接进洼地。”楚峰用一根树枝指着洼地东侧的山梁，“从这里，翻过山梁，可以俯视整个鬼哭洼。如果下面真有情况，一览无余。而且这个位置居高临下，进退自如。”
“侦察可以，但不宜久留。”赵刚同意这个方案，“孙小海，带路。楚镇长，你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视线。其他人，两人一组，交叉掩护前进。注意保持通讯静默，除非万不得已，不要用对讲机。都明白了吗？”
“明白！”
一行人换上迷彩服，检查装备：手枪、步枪、望远镜、夜视仪、便携式探测仪，还有必要的急救药品。楚峰拒绝了配枪，只带了一把强光手电和一把匕首，以及奚梦瑶给的电击器。
借着浓雾的掩护，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花谷，钻进后山的密林。孙小海走在最前面，像一头灵敏的山猫，在几乎没有路的山林中穿行自如。其他人紧随其后，尽量不发出声响。
山林里静得可怕，只有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浓雾像白色的幔帐，笼罩着一切，能见度不足二十米。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手指搭在扳机护圈上，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走了约莫一个半小时，队伍爬上了鬼哭洼东侧的山梁。雾气在这里稍淡了一些，能隐约看到下方洼地的轮廓——那是一片被灰白色雾霭完全吞没的区域，深不见底，静悄悄的，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孙小海示意大家伏低身体，自己则像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爬到山梁边缘一块突出的岩石后，架起了望远镜。楚峰和赵刚匍匐到他身边。
望远镜的视野穿透薄雾，缓缓扫过洼地。起初，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乱石、枯树、水洼、荒草。但很快，孙小海的动作停住了，他调整着焦距，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赵队，楚镇长，你们看...十一点钟方向，那块大石头后面...”
楚峰接过望远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雾气稍散的间隙，他看到了——在那块房屋大小的巨石阴影下，赫然停着两辆越野车！车身上覆盖着伪装网，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若非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车辆旁边，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但因为雾气遮挡，看不清具体在做什么。
“果然有问题！”赵刚低声道，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至少五个人，有武器...他们在搬东西，好像是...箱子？”
就在这时，洼地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不是汽车，更像是...发电机？紧接着，洼地深处，隐约有灯光亮起，虽然微弱，但在浓雾和清晨的昏暗光线下，依然刺眼。
“他们在洼地里还有设施！”楚峰心中一凛，“这绝不仅仅是临时落脚点！”
突然，孙小海猛地按下楚峰和赵刚的头，自己也死死趴下，对着耳麦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别动！无人机！”
只见一架黑色的、巴掌大小的小型无人机，悄无声息地从下方洼地升起，如同幽灵般，开始沿着山梁缓缓飞行，镜头缓缓转动，显然是在进行侦察巡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紧贴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迷彩服和脸上的油彩提供了良好的伪装，但在这公近距离下，无人机的摄像头依然可能发现异常。
无人机在山梁上方盘旋了大约两分钟，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开始降低高度，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就在众人刚要松一口气时，那无人机忽然一个急转，镜头对准了他们藏身的这片岩石区域！
“被发现了！撤！”赵刚当机立断，低喝一声。
几乎在同时！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山林的死寂！子弹打在众人藏身的岩石上，溅起一串火星！
是狙击手！洼地里的人反应极快，无人机发现异常，狙击手立刻开火！
“狙击手！十点钟方向，洼地边缘那棵歪脖子树！”孙小海厉声报点，同时抬手就是一枪！猎枪的轰鸣在山谷中回荡。
“砰！砰！砰！”
下方的洼地里，爆豆般的枪声骤然响起！自动步枪、猎枪，子弹如同泼水般向山梁上倾泻而来！打得岩石碎屑乱飞，灌木折断！
“交替掩护！撤退！”赵刚怒吼，一边用突击步枪向下方洼地扫射，压制对方火力，一边命令队员后撤。
楚峰在两名队员的护卫下，弯腰向后退。子弹呼啸着从身边掠过，打在树干上噗噗作响。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真实的枪林弹雨，心脏狂跳，但头脑却异常清醒——对方火力很猛，人数不少，而且训练有素，这绝不是普通的犯罪团伙，更像是一支准军事武装！
“手榴弹！”一名队员惊呼。
只见一个黑点从下方抛上来，落在不远处！
“卧倒！”
“轰！”
爆炸的气浪裹挟着碎石泥土扑面而来，楚峰感到后背被狠狠撞了一下，耳朵嗡嗡作响。一名护卫他的队员闷哼一声，手臂被弹片划伤，鲜血直流。
“小刘！”楚峰想去拉他。
“别管我！走！”那队员咬牙撕下急救包包扎，继续开枪还击。
撤退路线被火力封锁，对方显然想把他们全留下！形势危急！
“赵队！不能原路返回！他们肯定在谷口有埋伏！”孙小海一边开枪一边喊。
赵刚也看出了这一点，对方的意图就是把他们逼进绝路或者就地歼灭。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山梁另一侧——那是更加陡峭、林木更加茂密的背阴坡。
“从这边下！进密林！”赵刚果断下令。
队伍调转方向，向陡坡撤退。坡度很陡，脚下是松软的腐殖土和湿滑的苔藓，撤退速度大受影响。后方，追兵的枪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楚镇长，快！”孙小海回身拉了楚峰一把。
楚峰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一个趔趄，向陡坡下滑去！他连忙抓住一丛灌木，才稳住身形，但手掌被划破，火辣辣地疼。
“这边！”赵刚发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的岩缝，仅容一人通过，“进去！”
众人鱼贯钻进岩缝。岩缝狭长幽深，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处。但此刻别无选择，只能往里走。
追兵到了岩缝外，脚步声杂乱，有人用方言咒骂着，朝岩缝里扫了几梭子，子弹打在岩壁上，火星四溅，但没有深入。
“妈的，让他们跑了！”
“追不追？”
“里面情况不明，可能有陷阱。守住出口，放烟熏！不信他们不出来！”
岩缝内，众人屏息静听。外面传来搬运柴草的声音，还有刺鼻的汽油味飘进来。
“他们要放火熏烟！”赵刚脸色难看。岩缝是死路，一旦浓烟灌入，他们不被呛死，也会被迫出去送死。
“不能坐以待毙。”楚峰强迫自己冷静，观察着岩缝内部。岩缝很深，手电光都照不到底。他侧耳倾听，隐约有风声传来。“这岩缝不是死的，有空气流动，可能通到别处！”
“小海，你耳朵灵，听听风从哪里来？”赵刚立刻道。
孙小海趴在地上，将耳朵贴近岩壁，仔细倾听，又用手感受空气流动。“在那边！有风，很弱，但确实有！”
他指向岩缝深处一个更加狭窄的岔道。那岔道几乎被坍塌的碎石堵住，只留下一个脸盆大小的孔洞。
“挖开它！”赵刚下令。
几人合力，用匕首、枪托甚至手，拼命清理碎石。外面，浓烟已经开始灌入，呛得人直流眼泪，咳嗽不止。
“快！再快！”
碎石被一块块搬开，洞口渐渐扩大。风的感觉更明显了，带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
“通了！”孙小海第一个钻了过去，随后是其他队员，最后是楚峰和赵刚。
穿过那个狭窄的洞口，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竟然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顶部垂下无数钟乳石，地上是湿滑的石笋，一条地下河在黑暗中潺潺流淌，不知通向何方。空气阴冷，但还算清新，弥漫着一股苔藓和水汽的味道。
“这是...地下河溶洞？”赵刚用手电照射四周，惊叹道。谁也没想到，鬼哭洼的山体内，竟然隐藏着如此庞大的地下空间。
“沿着河走，看能不能找到出口。”楚峰提议。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他们需要尽快出去，将鬼哭洼的情况汇报。
地下河时而宽阔，时而狭窄，水流湍急，冰冷刺骨。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河边行走，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晃动，映出光怪陆离的溶洞景象。不时有受惊的蝙蝠扑棱棱飞过。
走了大约半小时，前方出现了微光，还有隐隐的水流轰鸣声。
“是出口！”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光亮越来越强，水声也越来越响。终于，他们走出了溶洞，眼前是一条奔腾的山涧，两侧是高耸的悬崖。溶洞的出口，隐藏在一片瀑布之后！
站在瀑布后面的水帘洞里，可以隐约看到外面的光亮和山涧对岸的树林。这里，已经远离鬼哭洼了。
“清点人数，汇报情况。”赵刚喘着粗气，命令道。
队伍除了两人轻伤，无人掉队。但所有人的心都沉甸甸的。鬼哭洼的发现，意味着对方的势力比预想的更深，武装程度更高，而且行事极为嚣张狠辣，竟敢在离花谷如此近的地方，建立武装据点，伏击前来侦察的干部和警察！
“必须立刻上报！请求大部队清剿！”赵刚拿出卫星电话，却发现没有信号。瀑布的水声和特殊地形，屏蔽了信号。
“先离开这里，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楚峰道。
一行人沿着山涧向下游艰难行进。又走了近一小时，才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找到了微弱的信号。赵刚立刻将情况汇报给指挥部。
消息传回，清风市指挥中心一片哗然。鬼哭洼武装据点、激烈交火、地下溶洞...这一切都表明，对手已经丧心病狂，准备进行武装对抗！
郑国锋在电话里声音无比严厉：“我命令！武警、特警，立刻出动，包围鬼哭洼，务必全歼！同时，楚峰同志，你们立刻撤回花谷，不，直接撤回市里！对方的目标就是你，你现在极度危险！”
然而，就在楚峰等人准备撤离时，孙小海忽然指着对岸的山林，低呼：“有人！很多人！在往这边搜！”
众人望去，只见对岸山林中，影影绰绰，至少有二三十人，正呈扇形展开，沿着山涧两岸搜索，似乎在寻找什么。看装束，正是鬼哭洼那伙人！他们竟然追出来了！
“被包抄了！”赵刚脸色铁青。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鬼哭洼方向），他们被困在了山涧这一侧！
楚峰望着对岸那些搜索的人影，又看了看脚下奔腾的山涧，和远处隐约可见的花谷方向，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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