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段逸正在写记录,听到声音立刻抬头。声音来自训练场东侧的障碍区。一根木桩倒了,压到了信号杆,发出撞击声。
那根木桩本来就不稳,可能是刚才训练时没固定好。但这不是重点。
五名刚结束夜巡的工兵站在附近,全都停住了。他们没受伤,也没接到命令,却一动不动。有人肩膀发抖,有人反复抓腰上的工具袋,动作很乱。
段逸马上查看他们的生命链接状态。
身体指标正常。心跳、呼吸、能量都在线内。但精神波动不对——起伏剧烈,和之前新兵出现应激反应的数据一样。
这不是累。是心里的问题。
他准备启动应急信道发指令,这时一个人影从阳光房跑过来。
是米娅。
她没穿外袍,只穿了浅色布衣。猫耳贴着头皮,脚步轻但很快。她直接走到工兵中间,蹲下。
她没说话。
她把手放在地上,掌心朝下,闭上眼睛,慢慢呼吸。
三秒后,一股波动散开。
段逸感觉到了。不是用耳朵或眼睛,而是通过生命之种的链接。那是一种轻微的震动,像水波一样,悄悄传到周围十米。
五个工兵的身体松了下来。
不再发抖,手也放下了。眼神变得清楚,开始看四周。最前面那人低头看看手,又看倒下的木桩,走过去把它扶起来。
其他人也动了。有人检查信号杆,有人清理碎木头。没人说话,但一切恢复正常。
段逸看着数据面板。
五个人的精神波动在八秒内变平稳,进入放松后的稳定状态。恢复速度比平时快近一倍。
他抬头看向米娅。
她还蹲着,眼睛闭着,呼吸慢。尾巴轻轻晃了一下,像是力气用光了。段逸走过去,在她旁边蹲下。
“米娅。”他轻声叫。
她睁眼,眼神有点虚。看到段逸后点点头,想站起来。
段逸伸手扶她。她的手臂软,站起时晃了一下,靠在他肩上。
“你做了什么?”段逸问。
米娅摇头。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向那几个工兵,做了个“平静”的手势。
段逸明白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感觉到他们不安,就本能地回应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打开记录板,找到GL-887号子体的数据页。那个训练中离开队伍两分十七秒的工兵。
他查移动轨迹。那两分钟里,这人绕了个圈。终点位置……正是阳光房外的走廊。
再看精神数据。那段时间,这个子体的波动曲线出现一段异常平滑的低频波。和其他工兵刚才被安抚后的波形几乎一样。
不是巧合。
这个人是自己去的。他在找稳定。
段逸心跳加快。
他一直以为米娅只能感知情绪。现在看来,她不仅能感知,还能影响别人。
而且能影响一群人。
他要验证。
半小时后,五名幽影斥候巡逻回来。他们刚完成高强度潜行任务,按流程要复盘状态。
段逸没通知额外测试,只让他们按原路返回,经过阳光房前的主通道。
米娅坐在长椅上休息,手里抱着石板。她很累,但还是抬头看了那些走过的斥候。
第一个斥候走过她身边时,段逸捕捉到链接变化。
对方精神紧张指数瞬间下降12%。
第二个经过,下降18%。
到第五个,平均下降42%。他们步伐更稳,肩膀放松,连呼吸都变慢了。
段逸重复三次测试。结果一样。
他关掉面板,走到米娅面前。
她还在长椅上,头低着,手指在石板上画线。段逸拉过椅子,坐下,和她平视。
他从口袋拿出一块新石板,用炭笔写下:
“你让他们变强了。”
米娅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段逸指着远处归队的斥候,“他们不怕了,因为你在这里。”
米娅的猫耳动了一下。眼睛睁大,但没说话。
段逸翻面,又写一句:“你的存在,比任何武器都重要。”
他举起石板,让她看清每个字。
米娅呼吸变慢。她抓住长椅边缘,指尖发白。然后,一滴眼泪落下,打在石板上,“重要”两个字变深了。
她抬头看着段逸,用力点头。
接着,她突然伸手抓住段逸手腕。她手小,力气却大,抓得很紧,像怕他会走。
段逸没动。他任她抓着,只轻轻点头。
他知道她听懂了。
他知道她终于相信了。
夜风吹进来,有点凉。阳光房的灯亮着,照在米娅脸上。她眼角有泪痕,嘴角微微翘起。
段逸起身,回房间拿了条薄毯,给她盖上。
她没拒绝,把毯子拉高,头靠在长椅上。眼睛慢慢闭上,呼吸均匀。
段逸坐回长椅,打开日志记录仪。
他输入标题:【精神韧性影响因子——米娅效应】。
下面列几项数据:
群体安抚半径:12米(当前)
应激恢复速度提升:47.3%(平均)
持续作用时间:与米娅清醒状态同步
作用机制:未知,推测为被动型精神共振
他合上记录仪,放在腿上。
米娅睡着了。她的手搭在石板上,那块写着“你很重要”的石板。
段逸看着她。
她的猫耳偶尔抖一下,像在梦里接收信号。呼吸很轻,但稳定。
监控画面在角落闪动。所有经过阳光房区域的子体,精神波动都有短暂平滑趋势。就连远在F-7区的林语者,数据也有微弱好转。
段逸没有继续分析。
他就坐着。
夜越来越深。
翡翠之心的生活区安静下来。
米娅的尾巴垂在长椅边,轻轻晃了一下。
然后,她的耳朵突然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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