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疯长的第七日，京城的晨雾还未散尽，一队锦衣卫便踏着寒霜围住了陈府。
领头的千户手持鎏金令牌，声音冷硬如铁：
“奉陛下口谕，陈将军涉嫌窥探禁宫、结交武将意图不轨，即刻收押诏狱待审！”
冰冷的镣铐锁住手腕时，陈则宏望着院中立着的梅花树，忽然想起前夜小花送来的蜜饯还搁在案头，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
消息传到异珍阁时，小花正对着新制的香膏配方出神。
林管事脸色惨白地撞进门，话未说完便跌坐在地：
“小姐，大人他…… 被锦衣卫带走了！”
小花手中的银匙 “当啷” 落地，滚烫的膏体溅在指尖，她却浑然不觉，转身抓起那件绣着兰草的披风便往外冲。
街上寒风如刀，刮得脸颊生疼，她才惊觉自己连鞋都未换，仍是那双绣着梅花的软底锦履。
这是他们父女来到这个时代后，面临的最致命危机。
她很清楚，“窥探禁宫” 不过是政敌借后宫走动捏造的由头，“结交武将” 更是冲着父亲推行的军改而来 ——
那些被削减了兵权的勋贵，那些视新法为眼中钉的旧臣，终于借着流言织成了一张网。
小花第一个奔往坤宁宫。
宫门前的侍卫见她衣衫单薄、神色仓皇，本想阻拦，直到她掏出那枚刻着 “坤宁宫” 的玉牌，才慌忙侧身引路。
暖阁里，皇后正对着那瓶淡梅香露出神，见她披头散发、满面泪痕，惊得立刻起身：
“好孩子，这是怎么了？”
小花 “扑通” 跪地，膝头撞在金砖上生生作痛：
“娘娘，求您救救我父亲！他绝无反心，那些都是诬告啊！”
皇后扶起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眉头紧锁：
“哀家早知流言蹊跷，只是如今群臣汹汹，连周伯安都以死相谏，陛下也是迫于压力。”
她沉吟片刻，取过一支金凤钗递给女官，
“你持此钗去东宫见太子，告诉他陈将军是国之栋梁，绝不能毁于流言。”
又对小花道，
“你再去见镇国将军，他上月重伤时，多亏你父亲调派的军医才捡回性命，他定会出面陈情。”
出宫后，小花马不停蹄地赶往镇国将军府。
老将军听闻此事，气得将茶盏摔在地上：
“陈大人在操练新军备战时，那些蛀虫还在京城搂钱！老夫这就去午门叩阙！”
与此同时，慈幼院的孤儿们捧着小花送去的棉衣，跪在顺天府衙前请愿；
同善堂的账房先生带着百姓联名信，堵在了都察院门口；
连几位受过陈将军恩惠的边将，也连夜从驻地递来血书，力证其忠心。
而诏狱深处，陈将军正坐在冰冷的石地上。
牢房四壁潮湿，霉味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狱卒送来的糙米饭早已冰凉，他却毫不在意，只借着铁窗透进的微光，在地上画着军阵图。
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审讯时，将一叠 “证词” 拍在案上：
“有人亲眼见你深夜在宫墙外徘徊，还有武将供认你曾许以高官厚禄，你敢不认？”
陈将军抬眸，目光清亮如炬：
“深夜宫墙徘徊？那是上月太后赐药，臣奉旨谢恩后按规矩绕行出宫，有宫门侍卫可证。许以高官？臣推行军改，革除的正是虚报兵额、克扣军饷之弊，那些被查处的将领怀恨在心，岂能作数？”
他逐条批驳，从时间、地点到证人，条理清晰，毫无惧色。指挥使一时语塞，只得悻悻退去。
这一切，都通过密探传到了皇帝耳中。
御书房内，皇帝摩挲着周伯安等人的奏折，指尖在 “奇技淫巧”“妖术惑主” 等字句上划过，眼底晦暗不明。
他想起陈将军呈上的军改策论，想起小花献上的账目公开之法，忽然对身边的太监道：
“你去诏狱，给陈大人送些炭火和纸笔。”
三日后，太监带回了一叠写满字迹的纸。
那不是求饶的供词，而是陈将军在狱中写就的《边防守备策》，从粮草调度到兵器改良，字字句句皆是为国筹谋。
皇帝看着纸上工整的字迹，忽然笑了 ——
正如当年嘉靖帝以谜语试探群臣，他要的从不是罪名，而是臣子的忠心与担当。
此时，皇后带着几位公主入宫求情，太子也跪在殿外直言：
“陈将军若有异心，岂会将独女留在京城？他的军改，实乃强国之本啊！”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太监来报：“陛下，百姓数千人跪在午门，求放陈将军！”
皇帝抚掌而起，掷下朱笔：
“传旨！陈将军忠心可嘉，实属被诬。即刻释放，加封为镇国大将军，赏黄金百两、绸缎千匹！”
又看向周伯安的奏折，面色一沉，
“周伯安等人捕风捉影，构陷忠良，着即削去官职，闭门思过！吏部尚书教子无方，纵容女儿散播谣言，降三级调用！”
当小花在诏狱门口见到陈将军时，他虽面带倦色，眼神却依旧坚定。
父女相视而笑，泪水却忍不住滑落。入宫谢恩时，皇帝握着陈将军的手道：
“朕知你委屈，但经此一役，方能辨清忠奸。往后军改之事，朕全信你。”
这话一出，满朝震动，那些曾暗中使绊的政敌，顿时噤若寒蝉。
出宫那日，阳光正好。陈将军身着新赐的蟒袍，小花挽着他的衣袖，走在朱雀大街上。
百姓纷纷驻足行礼，孩子们捧着梅花追在身后。
林管事远远跑来，递上一封密信：
“大人，那些诬告您的人，家产已被抄查，罪证确凿！”
小花抬头望去，枝头的梅花正开得热烈。
她忽然明白，这场风波虽是危机，却也成了试金石 ——
试出了人心，试出了忠心，更让他们在这个时代，真正站稳了脚跟。
御书房的皇帝望着窗外，手中捏着陈将军写的策论，对太监道：“往后陈氏父女之事，任何人不得再议。”
阳光透过窗棂，在策论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正如那颗历经考验的丹心，终能照亮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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