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紧邻马厩、堆满废弃草料的破败院落角落,一块满是泥污的青石板被一只手从下方无声地推开寸许。
一只眼睛,警惕如狼,在石板的缝隙间快速扫视了一圈。
除了远处城墙上隐约传来的厮杀呐喊和风吹过屋檐的呜咽,四周万籁俱寂。
片刻后,石板被彻底挪开,一个浑身沾满湿土的人影如地鼠般敏捷地钻了出来。
他正是本该在城外督战的先锋大将张颌。
他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泥土,第一时间俯下身子,侧耳贴地,静心倾听着地面的震动,确认没有巡逻队的脚步声靠近。
紧接着,他迅速闪身到一堵残破的土墙后,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夜风带着血腥和焦糊味拂过他的脸颊,他贪婪地呼吸着这属于武州城内的空气,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眸子里,除了军人特有的冷静与警惕,更有一丝压抑不住的、近乎疯狂的兴奋。
为了这一刻,他和上千名弟兄,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奋战了整整三个昼夜。
这一切,都源于三日前,中军大帐中那位样貌丑陋的军师庞统的密令。
“武州城墙坚池阔,强攻非上策,只会徒增伤亡。”当时,庞统指着堪舆图,手指却并非点在城墙,而是点在了城内的一片区域。
“根据情报,武州城内的地质以沙土为主,土质松软。我要你,张将军,亲自率领一支精锐,从我军阵地前沿,挖一条地道,直通城内。”
此言一出,帐内诸将皆以为他疯了。
张颌也皱紧了眉头:“军师,此法风险太大。工程浩大不说,一旦被发现,地道内的将士将无一生还。”
“风险,永远与收益并存。”庞统的独眼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寒光,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所以,此事绝不能有半点疏漏。我已命人测算过,地道总长约三百丈,挖掘深度需在地面三丈之下,以避开对方的侦听。最关键的一点,”他加重了语气,目光如刀子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挖出的泥土,必须用麻袋分装,连夜运回,均匀地混入我军营地各处的土中,再用新掘的壕沟土覆盖。绝不允许在坑道口附近,留下一捧多余的泥土!”
他顿了顿,森然道:“一丝一毫的痕迹,都可能让我们全军覆没。此事,我要眭固将军负责具体挖掘,而你,张将军,是这支奇兵的利刃,是刺穿敌人心脏的尖刀。你们要记住,你们在地下听到的每一声铁锹声,都可能是自己的催命符。”
命令随即下达。
眭固,这位以勇猛和坚毅着称的悍将,亲自挑选了三千名身强力壮的士兵,分为三班,开始了这趟通往地狱或是天堂的旅程。
白日里,袁军的攻城战鼓擂得震天响,箭矢如蝗,投石车不断轰鸣,营造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城头的假象,以此吸引守军的全部注意力,并掩盖地下的些微动静。
而当夜幕降临,战事稍歇,真正的攻坚战才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展开。
眭固带着第一批壮士,在三更时分钻入那深邃的洞口。
地道内空间狭窄,空气混浊,仅有几盏豆大的油灯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士兵们赤着上身,汗水早已浸透了他们的裤子,紧绷的肌肉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油腻的光。
他们不能说话,一切指挥全靠手势。
唯一的声响,只有铁铲切入泥土的沉闷噗嗤声,以及身后传递土袋时粗重的喘息。
每个人都精神高度紧张,疲惫像跗骨之蛆般侵蚀着他们的意志,但没人敢有丝毫懈怠。
眭固的眼神比地道里的黑暗还要冰冷,任何一个动作稍大,发出异响的士兵,都会立刻被他用眼神制止。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的头顶上,就是敌人安睡的营房和巡逻的街道。
任何一点疏忽,都意味着活埋。
这支在地下潜行的军队,在压抑和疲惫中,以一种惊人的效率和秩序,一寸一寸地向着武州城的心脏掘进。
此刻,终于站在了坚实土地上的张颌,回想起地道中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弟兄们熬红的双眼,胸中便涌起一股滔天的豪情。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挖通地道,只是将一把刀递进了敌人的胸膛,而他,就是那个负责搅动刀柄,让敌人彻底崩溃的人。
他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件早已准备好的粗布麻衣,迅速套在铠甲之外,又用布巾包住了头,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城中百姓。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被草料半遮半掩的石板,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夜色,望向城南的方向。
那里灯火稀疏,却是整座武州城囤积粮草的重地,亦是这座坚城的命脉所在。
一个疯狂而缜密的计划,在他心中酝酿已久,此刻正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所有的激荡与兴奋强压下去,身影一晃,便如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迷宫似的街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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