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是秦烬临时挖的。
距离古洞府大概十里，藏在半山腰的乱石堆后面。
洞口用碎石堵了大半，只留条缝通气。
里面约莫三丈见方，地上铺了层干草，算是临时落脚点。
秦烬盘坐在干草上，手里托着那块太阳精金。
拳头大小的赤金色金属疙瘩，在昏暗的山洞里自个儿发光发热，像揣了颗小太阳。
洞里的温度已经升到能烤肉的程度了，石壁被烤得发烫，空气热浪扭曲。
“这玩意儿比想象中还烫手。”
秦烬抹了把额头的汗。
肩头雷麒麟早就躲到洞口去了，这纯阳至宝对雷属性妖兽来说有点“上火”。
“直接炼化肯定不行。”
秦烬掂了掂精金，感觉掌心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太阳真火太狂暴，我这身子骨扛不住，得找个媒介。”
他目光落在身旁的葬仙残鼎上。
小鼎安安静静蹲在那儿，鼎身上那些裂纹在太阳精金的照耀下，隐约泛起淡金色的微光，像是在……呼应？
“小鼎，你想吃这个？”
秦烬把精金凑近鼎口。
“等等！我得给古紫鸢留出来一部分。”
秦烬说完，偿尽各种办法，终于切下来了约莫一半的量。
然后，残鼎轻轻一震。
鼎身那些裂纹中，紫金色的雷火与混沌灰气同时涌出，化作一只半透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剩余的精金一下。
“滋——”
接触的瞬间，精金表面爆出一团刺眼的金焰！
火焰温度高得吓人，连空气都烧出了焦糊味。
但那只混沌小手硬是没散，反而像贪吃的孩子一样，一点点把金焰“拽”进了鼎里。
“有戏！”
秦烬眼睛一亮。
他不再犹豫，双手结印，将残鼎托在掌心。
然后深吸一口气，把太阳精金剩余部分整个塞进了鼎口！
“轰——！！！”
鼎内像引爆了一颗炸弹！
狂暴的太阳真火从鼎口喷涌而出，差点把山洞顶给掀了！
秦烬被冲得向后倒飞，“嘭”一声撞在石壁上，喉头一甜，嘴角溢出血丝。
但他顾不上擦，死死盯着残鼎。
小鼎此刻正疯狂震动，鼎身一会儿胀大一会儿缩小，表面那些裂纹中金光狂闪。
鼎内传来沉闷的轰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激烈对抗。
太阳精金不愿意被炼化。
它在反抗。
“给我镇！”
秦烬咬牙，双手按在鼎身上，体内混沌之力不要钱似的往里灌。
他知道这是冒险——残鼎虽古，但毕竟残缺不全，万一扛不住太阳真火的冲击，鼎毁不说，他自己也得遭反噬重伤。
但没退路了。
白眉上人随时可能找过来，不尽快提升实力，下次碰面就是死期。
鼎身震得更厉害了。
表面的裂纹开始蔓延，原本只有十几道细纹，现在像蜘蛛网一样爬满了半个鼎身。
有几处地方甚至开始剥落碎片，露出下面黑漆漆的内层。
“撑住啊小鼎！”
秦烬眼睛都红了。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鼎身上。
血液瞬间被吸收，残鼎似乎得了助力，震动稍缓，鼎身裂纹中涌出的混沌灰气浓郁了三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半个时辰。
鼎内的轰鸣声渐渐弱了。
一个时辰。
鼎身裂纹中的金光开始内敛。
两个时辰后。
“嗡——！”
残鼎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
鼎身停止了震动，表面那些蛛网般的裂纹非但没有扩大，反而……愈合了一部分？
秦烬定睛看去。
原本布满裂纹的青铜鼎身，此刻竟然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泽。
尤其是鼎腹位置，那些裂纹交织处，隐隐形成了一幅图案——
一只三足金乌，展翅欲飞。
金乌的眼睛是两团跳动的金色火焰，栩栩如生。
鼎口处，原本喷涌的太阳真火已经收敛，化作一缕纯净的金色火苗，在鼎内静静燃烧。
火苗虽小，散发出的纯阳气息却比之前精金强了十倍不止！
“成了！”
秦烬大喜。
他伸手一招，残鼎落入掌心。
入手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以前是古朴沉重，现在多了几分温暖灵动，像是有了生命。
鼎内那缕金色火苗随着他的心意跳动，如臂使指。
“纯阳真火……”
秦烬心念一动，金色火苗“嗖”地窜出鼎口，在他指尖化作一只迷你金乌，扑扇着翅膀。
温度高得吓人，但对他这个主人却异常温顺。
“试试威力。”
他屈指一弹，金乌化作一道金光射向洞壁。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金光触到岩石的瞬间，那一片石壁就像蜡烛遇热般无声融化，眨眼间熔出一个三尺深的坑洞！
坑壁光滑如镜，还冒着青烟。
“好家伙。”
秦烬咂舌，“这要是打在人身上……”
话音未落。
山洞外，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轰隆隆——！！”
整座山都在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秦烬脸色一变，收起残鼎冲到洞口，透过石缝往外看。
这一看，心就沉到了谷底。
山谷上空，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层暗红色的光罩整个罩住。
光罩上密密麻麻全是符文，正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阵法。
而且是至少元婴级别的大阵！
光罩边缘，十几道黑袍身影凌空而立，为首的白眉上人拄着枯木杖，正冷冷看向山洞方向。
“小子，炼宝炼得挺热闹啊！”
白眉上人的声音隔着阵法传来，带着讥讽，“太阳精金出世，金光冲霄三十里，老夫想不看见都难。”
秦烬暗骂自己大意。
刚才炼化精金时太专注，忘了遮掩异象。
那冲天的金光，在黑风山脉这种鬼地方，简直就是黑夜里的明灯。
“净世封魔大阵。”
白眉上人枯木杖一指，“此阵专克邪魔外道，你虽非魔修，但身上那股子混沌气息，比魔气更让阵法兴奋。今日，你插翅难飞。”
话音刚落，阵法光罩猛地一缩！
压迫感陡增！
秦烬只觉得周身灵力运转都滞涩了三分，像是陷进了泥潭。
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老东西还真看得起我。”
他啐了一口，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丹药塞嘴里。
都是疗伤恢复的，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雷，”秦烬拍了拍肩头的雷麒麟，“待会儿我破阵，你见机行事。
万一我栽了，你自己想办法逃。”
雷麒麟低吼一声，金色竖瞳里满是倔强——不逃。
“行，那咱们就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秦烬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
头顶残鼎浮现，鼎身金乌纹路大亮，一缕缕纯阳真火从鼎口涌出，将他全身包裹。
金焰熊熊，热浪滚滚。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金红色流光，冲天而起，直撞向阵法光罩！
“找死！”
白眉上人冷笑，枯木杖一挥，“阵起，绞杀！”
光罩上，那些暗红色符文活了般游动起来，凝聚成数十柄血色长矛，对着秦烬攒射而来！
长矛破空，发出凄厉尖啸。
每一柄都蕴含着元婴级别的杀意，锁定神魂，避无可避！
“来得好！”
秦烬不闪不避，双手虚抱残鼎，鼎口对准射来的长矛，怒喝：
“纯阳——焚天！”
“轰——！！！”
鼎口喷出一道粗大的金色火柱！
火柱所过之处，血色长矛像冰雪遇烈阳，瞬间融化、蒸发！
连点渣都没剩！
火柱去势不减，狠狠撞在阵法光罩上！
“滋啦——！！！”
刺耳的腐蚀声响起。
暗红色光罩被烧出一个大洞！
洞口边缘金焰蔓延，还在不断侵蚀阵法结构！
“什么？”
白眉上人脸色一变，“这火能破阵？”
他来不及多想，枯木杖往地上一顿，整个人化作一道灰白流光射向秦烬！
元婴修士的速度，快得离谱。
秦烬刚冲出阵法破洞，白眉上人已经到了面前！
枯木杖当头劈下！
杖未至，那股枯荣死寂的意境已经笼罩全身。
秦烬只觉得体内生机开始疯狂流逝，皮肤肉眼可见地干瘪、起皱！
“枯荣——夺命！”
白眉上人眼中寒光一闪，这一杖，他用了八成力！
必杀！
危急关头，秦烬眼中闪过狠色。
他竟不躲不闪，双手托鼎，将鼎口对准劈来的枯木杖，体内混沌之力、雷火灵力、纯阳真火，三股力量疯狂灌入鼎中！
“鼎镇——乾坤！！！”
残鼎剧烈震颤，鼎身金乌纹路像是活了过来，发出一声清越高亢的鸣叫！
一道混合着紫金雷火、混沌灰气、纯阳金焰的三色光柱，从鼎口喷薄而出！
光柱与枯木杖撞在一起。
没有爆炸。
只有无声的湮灭。
枯木杖前端，在触及光柱的瞬间，寸寸碎裂、消散！
杖身迅速爬满裂纹，白眉上人握杖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但元婴毕竟是元婴。
白眉上人怒哼一声，左手闪电般拍出一掌！
这一掌，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声势。
但秦烬却如遭雷击，胸口剧痛，整个人倒飞出去，人在空中就连喷三口黑血！
枯荣掌力，入体了。
他能清晰感觉到，一股阴冷死寂的力量正在体内疯狂肆虐，所过之处经脉枯萎、灵力溃散。
要不是有混沌之力和纯阳真火护着心脉，这一掌就能要他半条命。
“小子，你确实让老夫惊讶。”
白眉上人甩了甩流血的右手，看了眼已经报废的枯木杖，眼中杀意更盛，“但，到此为止了。”
他正要补刀。
“吼——！！”
雷麒麟突然暴起！
小家伙身躯膨胀至三丈，浑身紫毛炸开，张口喷出一道水缸粗的紫色雷霆，狠狠劈向白眉上人！
雷霆中，隐约有一丝……淡淡的金色？
“雷麒麟？”
白眉上人一愣，随即大喜，“好好好！今日真是双喜临门！拿下你这头神兽幼崽，殿主定会重赏！”
他左手虚空一抓，一只灰白色大手凭空凝聚，抓向雷霆。
趁这间隙，秦烬强提一口气，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银色符箓碎片。
随机传送符的残片。
只能传送一次，距离不定，落点随机，而且用过就碎。
他原本想留着保命，现在不用不行了。
“雷，回来！”
秦烬嘶声喊道。
雷麒麟身形缩小，化作流光冲回他肩头。
秦烬捏碎符箓碎片。
银光炸开，包裹住一人一兽。
“想跑？”
白眉上人怒喝，灰白大手改抓为拍，狠狠拍向银光！
“嘭——！”
银光剧震，但还是裹着秦烬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一滩血迹，和几片被震碎的银色符纸碎屑。
白眉上人落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山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蹲下身，抹了把地上的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
血里，有枯荣掌力的气息。
“中了老夫的枯荣掌，经脉必损，修为必跌。”
白眉上人冷笑，“黑风山脉就这么大，你逃不远。”
他转身，看向身后那些黑袍手下：
“传令下去，封锁所有出山要道。发现重伤者，格杀勿论！”
“是！”
黑袍修士们四散而去。
白眉上人则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刚才那一记对轰，他看似占尽上风，实则枯木杖被毁，右臂经脉也受了些震荡。
旧伤，又隐隐有复发的迹象。
“小子，等老夫抓到你，定将你抽魂炼魄，以泄心头之恨。”
他闭上眼睛，神识如潮水般铺开，开始一寸寸搜索整片山脉。
而三十里外。
一处断崖下的水潭边，银光一闪。
秦烬摔了出来，砸在潭边碎石堆上，又喷了口血。
血是黑色的，带着腐臭气味。
他低头看了眼胸口——那里，一个灰白色的掌印清晰可见，正缓缓向四周蔓延。
每蔓延一分，经脉就枯萎一段。
“老东西……下手真狠。”
秦烬咬牙，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赤阳丹，全部倒进嘴里。
丹药入腹，化作滚滚热流，暂时压制住了掌力的侵蚀。
但治标不治本。
他踉跄站起身，环顾四周。
断崖，水潭，茂密的古树林。
远处，隐隐能听到妖兽的嘶吼声。
“得找个地方疗伤……”
秦烬抹了把嘴角的血，选了处看起来最隐蔽的树丛，一头扎了进去。
肩头，雷麒麟紧紧抓着他的衣领，金色竖瞳警惕地扫视四周。
夕阳西下，将一人一兽的影子拉得很长。
前路，还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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