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云乐就跟着向烽出门了。
他们先去的宋家，宋家是府城数得上的马商，自家有颇大的养马场，向烽骑射场的马匹，多是从宋家购入。
这两年合作下来，向烽识马、驯马的本事让宋家当家宋老爷都高看几分，两家交情日益深厚。
到了宋府，宋老爷不在，是宋珏亲自迎了出来。宋珏之前跟着向烽学过骑射，对他很是崇拜，他爹不在，他亲自出来接待：
“向大哥，可把你盼来了！上回你说要寻几匹性子稳当、骨架匀称的三岁口小马，给初学的孩童打基础，我这儿可留心物色了好几匹，就等你来掌眼了！”
向烽沉稳回礼：“有劳了。”他转头对云乐温声道，“乐哥儿，我去马场看看，你……”
宋珏立刻接话：“向夫郎交给我娘招待便是！我娘昨日听说你们来了府城，就念叨呢。”
说着便唤来一个伶俐的小厮，吩咐道，“快去禀告夫人，就说向夫郎来了，请夫人到花厅相见。”
云乐笑着点头：“相公你去忙正事，我去陪宋伯母说说话。”
向烽又低声叮嘱一句“别累着”，这才跟着宋珏往后院马场方向去了。
云乐则由小厮引着，熟门熟路地来到内院花厅。
刚坐下不久，宋母便带着两个丫鬟笑吟吟地进来了。
宋母四十许人，衣着雍容，面容和善，一见云乐便亲热地拉住他的手：
“好孩子，可算来了！上回见你还是过年时，跟着你干娘过来拜年。瞧着气色更好了，可见向烽会疼人。”
云乐起身见了礼，被拉着坐下，脸上带着讨喜的笑：
“伯母就会打趣我。您才是风采更胜往昔，我瞧着比年前还显年轻些。”
“哎哟，这小嘴甜的。”宋母笑得合不拢嘴，吩咐丫鬟上茶点，又特意说，“要那碟新做的桂花糖蒸酥酪，乐哥儿爱吃这个。”显是记得云乐口味。
两人说了些家常，问了何母安好，又聊了聊水秀村的风物。宋母忽然话锋一转，脸上笑意更深，压低了些声音道：
“乐哥儿，伯母跟你说桩喜事，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宋珏，亲事总算定下了！是城东绸缎庄刘家的姑娘，开年就过门。到时候你和向烽来吃盏喜酒！”
云乐闻言，真心实意地笑道：“这可真是大喜事！恭喜伯母，贺喜伯母！”
宋母摆手，眼里却是止不住的满意：“什么顶尖，就是个皮猴儿！成了家也好收收心。”
她说着，目光在云乐脸上转了转，状似随意地问起，
“说起来，你干哥哥何群，如今可是府城里有名的青年才俊了。在守备营里管着实实在在的兵，前程大好。我听说不少人家都相中了，你干娘有说看中哪家了吗？”
宋母这么问也是有原因的，她家侄女也到了适龄了，要是能和何家结亲，岂不是喜上加喜。
云乐心下了然，宋母这是旁敲侧击打听何群的婚事呢。
他抿了口茶，笑容不变，语气带着些恰到好处的亲近与无奈：
“可不是么，干娘为这事没少操心。何群大哥确实是极好的。自打去了守备营，历练得越发沉稳干练，又不沾那些纨绔习气，洁身自好得很。好些大人家的夫人，都明里暗里问过干娘的意思。”
宋母听得仔细，追问道：
“那何家是个什么章程？何群自己就没个想法？我恍惚听说，他都交了三年婚税了？”
这婚税，是朝廷对适龄未婚男女加征的一笔小税，意在鼓励婚嫁，对普通人家是个负担，但对何家这等门第，更多是脸面和催促的意思。
云乐轻轻放下茶盏，声音温软，却带着为何群分辩的意味：
“干爹干娘自然是希望他早日成家。只是何群大哥常说，男子汉当先立业，守备营事务繁杂，他想多做些成绩。再者姻缘的事，大约也讲究个缘分未到。”
“干娘虽急，却也尊重他的意思，总说要寻个他自己可心可意的才行。”
宋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笑容依旧：“是这个理儿。好姻缘急不得，尤其是何群这样有出息的，更得仔细挑。”
她没再深问，转而聊起了府城近日的趣闻，花厅里气氛融洽。
云乐一边应和着，一边心里琢磨。宋母突然提起何群，怕不只是闲聊。
宋家是商贾大户，家底丰厚，若能跟有官身背景的何家结亲，自是锦上添花。
这事，他回头得私下跟干娘透个风。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有小厮来报，说向教头已挑好了马，正在前院等候。
云乐便起身告辞，宋母亲自送他到二门，又让丫鬟包了好几样精致点心让他带回去。
到了前院，只见向烽正和宋珏站在廊下说话，旁边空地上拴着三匹精神抖擞的小马驹，毛色光亮，四肢匀称，正低头吃着草料。
见到云乐出来，向烽停下话头，目光自然地落在他身上。
云乐走过去，向烽低声问：“等久了？累不累？”
“不累，和宋伯母说话挺有意思的。”云乐笑了笑，转向宋珏，“宋少爷，这几匹马瞧着真精神。”
宋珏笑道：“向大哥眼力好，挑的都是我们场里这一拨最出挑的，性子温顺，骨架也好，稍加调教，定是上好的启蒙马。”
他又与向烽约定了送马和结款的日子，这才亲自将两人送出大门。
上了马车，帘子放下，隔绝了外间的视线。云乐立刻凑到向烽身边，把宋母打听何群婚事的事说了。
向烽听完，神色平静：
“宋家是精明人。何群如今是香饽饽，有人打听才是常理。宋母大约也是替娘家或亲近人家探问。这事我们知晓便好，如何决断，自有干爹干娘和何群自己考量。”
云乐点点头，靠在他肩上：“我知道。就是觉得何群大哥那样洒脱的人，也会被这婚事逼得交税。”
他想起何群每次被何母念叨亲事时，那副头疼又无奈的样子，有点想笑，又有点感慨。
向烽揽住他，声音沉稳：
“人各有志，何群心中有丘壑，或许并非抗拒成家，只是未遇知心。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说到这，他想到何群去年拉着自己在宋珏那边挑了一匹浑身雪白的马，兴冲冲的结完账，可后面从来没看见他骑过，不知道是送给谁了。
能让何群这么花心思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就是不知道是惊是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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