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停在布面上，线尾还绷着劲。柳如烟没抬头，也没动，只是盯着那第三个字的起针点。门外的脚步声走了，她听见风把门合上的轻响。
她吐出一口气，手指压住布角，重新落针。一针一针，把“值”字的最后一笔收好。剪线的时候手有点抖，但她还是稳住了。
桌上材料摆得整整齐齐。贝壳风铃已经串了三颗，麻绳打结的方式她试了两种，最后选了那种不会松的那种。木片工具箱的轮廓刻好了，就差上色。她拿起绿色颜料管，挤了一小滴在调色盘边缘，又停下。
门被推开的声音又来了。
这次是徐欢探头进来，站在门口没动。她看了看柳如烟，又看了看桌上的东西，轻轻走进来，站在旁边一张空桌前翻材料。
王均也跟了进来，手里拿着个记事本。他看了眼柳如烟的方向，低声问徐欢：“她在干嘛？”
徐欢小声说：“做礼物吧，我看她从早上就开始弄。”
王均点点头，走到另一侧架子前找胶水。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屋里安静，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柳如烟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她把颜料盖好，把笔放在一边，转头看向他们，“你们……也需要材料吗？”
徐欢笑了笑，“没有，就是来看看。没想到你一个人做这么多。”
王均也走过来一点，“真要给每个人都做不一样的？”
“我想试试。”她说，“每个人不一样，礼物也不该一样。”
徐欢拿起一根淡金色的丝带看了看，“这颜色挺衬何晴的。”
柳如烟点头，“我留了两卷。”
王均看着桌上画的草图，“这是给谁的？像个小盒子。”
“夏初冉。”她说，“我想做个能装小东西的手工盒，外面贴贝壳。”
“你还画了图？”王均有点惊讶。
“怕做错。”她把草图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先试试看。”
两人没再问，各自拿了点东西就往外走。临出门前，徐欢回头说：“加油啊，我们都等着呢。”
门关上后，柳如烟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比她想的过得快。她打开针线盒，找出蓝色线轴，准备继续绣下一个字。
可刚穿好线，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是陈宇默。
他手里拎着两瓶水，进来就笑着问：“还在忙？”
柳如烟点头，把手里的布收进纸袋里。
陈宇默把一瓶水放在她手边，“给你带的，别光顾着干。”
“谢谢。”她拧开喝了一口。
“做到哪了？”他绕到桌边，目光扫过半成品的风铃和木片，“这些真是你一个一个做的？”
“嗯。”她说，“风铃给夏初冉，木箱给王均。”
“你还记得他喜欢修东西。”陈宇默笑了，“这想法不错。”
柳如烟低头整理线轴，“他帮过很多人，我想让他知道有人记得。”
陈宇默看着她手边的草图，“我能看看吗？”
她犹豫了一下，把最上面那张推过去，“只画了几个，还没定型。”
他拿起看了看，“这个笑脸木牌是给我的？”
“不是特别的。”她说，“就是觉得……你总在别人着急的时候停下来等一等。我想做个能让你也停下来的。”
陈宇默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话听着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是真的。”她说，“你不催人，大家才敢慢慢来。”
陈宇默把草图放下，没再翻别的。他靠在桌边，“需要帮忙吗？比如剪木头这种力气活。”
“不用。”她摇头，“我可以自己来。”
“行。”他说，“那你别熬太晚，饭点到了叫我一声。”
他转身要走，门刚好又被推开。
何晴站在门口。
她一眼就看到陈宇默站在柳如烟桌边，两人面对面说着话。屋里还有刚才留下的水瓶和散开的材料，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只有他们两人的对话。
她脚步顿了一下，但还是走进来。
“我来拿点丝带。”她说，声音很平，“节目组说可以自选搭配。”
柳如烟抬头，“有你喜欢的金色，我放这儿了。”
她指了指角落的一卷丝带。何晴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这个就行。”
陈宇默看了看她们，说：“那我先走了，待会录音棚还有事。”
他走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徐欢和王均没再回来。风扇还在转，吹得桌角一张废纸轻轻颤了一下。
何晴站在原地没动，手里捏着那卷丝带。她看着柳如烟桌上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给每个人都做了？”
“在试。”柳如烟说，“还没做完。”
“包括我？”
“嗯。”柳如烟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的雏形，“封面想用刺绣，写一句‘你值得被听见’。”
何晴怔了一下。
“那天你道歉的时候，我很认真听了。”柳如烟说，“你说的话，有人在听。”
何晴没说话，手指慢慢摩挲着丝带边缘。过了几秒，她轻声说：“谢谢。”
然后她转身走向门口。
走到门前，她又停下，“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早上。”柳如烟说，“从你和王均找到最后一个线索之后。”
何晴点点头，“那时候我还觉得……任务结束了就轻松了。”
“现在也不算轻松。”柳如烟低头看着手里的布，“但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以前是赶着找答案。”柳如烟说，“现在是想着怎么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何晴没再问。她拉开门走出去，轻轻带上了。
柳如烟坐了一会儿，才重新拿起针线。
她把布铺平，开始绣下一个字——“得”。
一针一针，很慢，但很稳。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落在她的手腕上。她换了个姿势，左手撑着下巴，右手继续走线。
门外又有脚步声，这次没停，直接走远了。
她把“得”字最后一针拉紧，剪断线头。三个字连起来：你值得。
她对着光看了看，针脚细密，颜色均匀。
然后她拿起另一个布片，准备开始何晴的本子封面。
刚画好轮廓，门又被推开。
这次是陈宇默又回来了。
他探头进来，“忘了说，那个亮粉柜子第三层，细颗粒的那种，适合撒在木头上。”
“我知道了。”她说，“我看到了。”
“行。”他点头，“继续忙。”
他没进来，站在门口笑了笑，又走了。
柳如烟把布片放好，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第三层。她找到那个小罐子，拿起来看了看。
细颗粒，银白色。
她倒了一点在手心，又轻轻吹掉。
然后走回桌边，把罐子放在旁边。
她开始折纸。这次是做一个小盒子的模型。她用尺子量边长，用铅笔轻轻画线。
窗外传来笑声，像是有人在远处玩闹。
她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把四个角折起来，用骨夹压平边缘。盒子形状出来了。
她拿起一颗小贝壳，试着放在盖子中央。
不太稳。
她换了一颗扁的，用胶水固定。
粘好后，她轻轻吹了口气。
贝壳没动。
她点点头，继续下一步。
门外影子一闪。
有人站在门口没进来。
柳如烟手上的动作没停，但她知道是谁。
那人站了几秒，转身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把盒子翻过来，在底部写了一个名字。
夏初冉。
笔迹很小，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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