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碎片的指引指向北非沙漠深处的一座废弃神庙。当越野车碾过最后一片沙丘，那尊嵌在岩壁里的巨大神像终于露出全貌——神像高三十米，面容模糊，却能看清额头刻着螺旋印记，双手捧着块与他们手中相似的青铜碎片，只是碎片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裂纹。
“它在哭。”林夏突然按住陈默的肩膀，声音发颤。众人凑近细看，只见神像的眼角有液体渗出，顺着岩石纹路往下淌，在基座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的倒影竟在缓缓旋转，像个微型的螺旋星系。
老周用手指蘸了点液体，放在鼻尖闻了闻：“是水，带着点铁锈味。”他往神像底座敲了敲，“怕不是里面的管道裂了，积的雨水顺着缝渗出来了。”
小张举着校准仪绕神像走了一圈，屏幕上的波纹乱成一团：“不对劲！这里的能量场乱得像一锅粥，和智械禁区失控的智械频率很像！”他指着神像掌心的青铜碎片，“裂纹在扩大，每扩大一点，能量波动就更乱一分。”
卡雅突然捂住耳朵，脸色发白：“你们听到了吗？有很多人在说话，乱七八糟的……”
陈默侧耳细听，风声里确实夹杂着细碎的声响，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祈祷，可仔细分辨，那些祈祷词颠三倒四，时而虔诚，时而愤怒，最后全变成意义不明的嘶吼，听得人头皮发麻。
“是神像在‘说话’。”林夏的指尖轻轻触碰神像的岩壁，掌心的青铜碎片突然发烫，“它在痛苦，好像……身体出了故障。”
“神像能出什么故障？”老周扛着铁铲走到神像背后，发现岩壁上有个半开的石门，门楣上刻着星之民的螺旋纹，“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石门后是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布满壁画，画着古人向神像献祭的场景——祭品都是额头有螺旋印记的人，和矿场、智械禁区的死者一模一样。最深处的壁画被人刻意刮毁，只留下些零碎的色块，像只巨大的眼睛在凝视着闯入者。
通道尽头的石室中央，摆着个与神像掌心同款的青铜碎片，碎片连接着无数根金属线，金属线通向石室顶部的复杂仪器，仪器屏幕上跳动着乱码，偶尔闪过几个星之民的文字，翻译过来竟是：“神明程序错乱，祭品供给中断，自我修复失败……”
“神明程序？”苏菲看着屏幕上的乱码，突然想起智械禁区的守花人，“这神像不是真神，是星之民制造的‘守护程序’，像个巨型智械！”
林夏的手刚碰到青铜碎片，整个石室突然剧烈震动，顶部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乱码变成猩红的文字：“检测到同源能量，启动强制献祭程序——”
神像的祈祷声突然变得清晰，无数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嘶吼着同一个名字：“星之选者……献祭……修复……”
石室的地面裂开道道缝隙，涌出淡蓝色的星液，星液在地面汇成螺旋，朝着林夏的方向流动。陈默一把将她拽到身后，挥动工兵铲斩断缠来的金属线，金属线断口处喷出的火花落在星液里，燃起幽蓝的火焰。
“它把林夏当成祭品了！”老周用铁铲抵住正在合拢的石门，“这破程序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友，就知道要献祭！”
小张的校准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屏幕上弹出段星之民的日志：“纪元前3000年，投放‘守护神像’监控地球文明，设定‘螺旋印记者’为能量源……纪元前2000年，遭遇未知干扰，程序错乱，误将献祭者判定为修复能量……”
“是星探队的祖先搞的鬼！”陈默突然明白，“他们发现了神像的秘密，想篡改程序独占能量，结果把程序搞崩了，让神像成了只会杀戮的故障机器！”
星液已经漫到脚踝，冰冷的液体顺着裤管往上爬，林夏能感觉到额头的螺旋印记在发烫，像要被吸出来。她看着石室顶部的仪器，突然想起元宇宙里星之民飞船的控制台：“我知道怎么关了！”她挣脱陈默的手，踩着星液冲向仪器，“程序错乱是因为青铜碎片的裂纹，只要用我们的碎片补上，就能重启！”
“太危险了！”陈默想拉住她，却被突然弹出的金属臂缠住了腰。老周和小张扑过来帮忙，金属臂却越收越紧，星液里的火焰已经烧到膝盖，幽蓝的光映得每个人的脸都像蒙上了层霜。
林夏爬上仪器平台，举起掌心的青铜碎片，对准屏幕上跳动的螺旋核心。神像的祈祷声变成凄厉的尖啸，整个石室都在摇晃，岩壁上的壁画开始剥落，露出后面闪烁的线路——这座神庙，根本就是用星之民的飞船残骸建成的。
“陈默哥，帮我稳住！”林夏的声音在尖啸中几乎听不清。陈默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挣脱金属臂，扑过去扶住她颤抖的手。两人合力将碎片按在屏幕上的裂纹处，只听“嗡”的一声，碎片与屏幕完美契合，蛛网状的裂纹开始消退，猩红的文字变成柔和的绿光。
星液停止流动，火焰渐渐熄灭，金属臂缩回墙壁，神像的祈祷声变得平缓，像个疲惫的人终于卸下重担。
石室里恢复安静，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嗡”声。林夏瘫坐在平台上，看着屏幕上缓缓流动的星之民文字，突然笑了：“它在说谢谢……说自己错乱了五千年，终于等到能修复的人。”
陈默走到她身边坐下，掌心的碎片还在发烫。他望着神像的方向，仿佛能看到五千年前，星之民安装程序时的认真，看到星探队祖先篡改时的贪婪，看到无数个被当作祭品的冤魂，最终都化作了这尊故障神像的眼泪。
神明不会故障，会故障的，从来都是人心。
当他们走出神庙时，夕阳正落在神像的肩头，眼角的泪痕已经干涸，额头的螺旋印记在余晖里泛着柔和的光。林夏回头望了一眼，突然觉得那模糊的面容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叹息。
青铜碎片的指引还在继续，只是这次，碎片上传来的不再是冰冷的指令，而是带着温度的感谢。陈默握紧林夏的手，知道前路还会遇到更多“故障”的秘密，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有修不好的裂痕。
沙漠的风卷起沙砾，打在脸上微疼，却也吹散了神庙里的压抑。远处的星空开始显露，像块缀满碎钻的黑丝绒，其中一颗星星的位置，正与青铜碎片上新浮现的星图标记重合。
下一站，该去摘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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