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只能含糊地用一声短促的“嗯”敷衍过去，随即迅速将话题引向正轨，简单扼要地把昨天报到的情况——入住303宿舍、被任命为班长、见到苟家发等新同事、何其芳辅导员交待任务等，都向马小燕叙述了一遍。
马小燕似乎并未深究他那声敷衍的“嗯”，听完王一的叙述，她的声音立刻变得兴奋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豪：“很好呀！让你当班长，这说明你在这批毕业生当中一定是最拔尖、最被看好的！怪不得早上我听爷爷说起步很好！王一，好好干，我就知道，我们家王一是最棒的！”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鼓励和肯定，像一股暖流注入王一的心田，暂时驱散了些许阴霾，她停顿了一下，思路清晰地建议道：“以后在单位，领导肯定会让你写很多方案、报告之类的。你就用家里的电脑写，写完用打印机打出来，这样既工整又规范，比手写的不知道要强多少倍！显得特别专业，更有本事！”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语气变得有些紧张，甚至带着点少女般的羞涩，她着急地追问：“对了，王一，你没……没乱看我电脑里面的其他文件吧？”
王一赶紧很认真地保证道：“没有没有！我打开电脑就直接新建文档写我的方案了。你电脑里那些公司的商业文件，我懂得规矩，肯定不会乱看的，你放心。”他还以为马小燕是担心他泄露商业机密。
马小燕在电话那头似乎松了口气，但语气里的羞涩却更浓了，声音也低了几分：“不是公司的材料啦……是……是我自己写的一些……私人的东西。不……不许你看！”她的话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更像是一种欲拒还迎的坦白。
王一这才恍然，但依旧傻气又真诚地回答：“小燕你放心，我只操作我自己建的文档，其他的文件我绝对不会去碰的。”
听他这么说，马小燕反而放开了些，语气带着点自嘲和释然：“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就是以前……以前特别想你、又见不到你的时候，心里有话没处说，就会在电脑上写点东西存下来。现在好了，我的所有事情，好的坏的，你都知道了，我整个人在你面前都是透明的了。以前写的那些胡思乱想的东西，现在看来，倒显得有点无病呻吟、矫情了。”她轻轻笑了笑，“你想看就看呗，只要别笑话我文笔差、心思幼稚就行。”
接着，马小燕话题一转，关切地问道：“好了，不说我的那些陈年旧事了。王一，你和知夏联系上了没有？她知道你报到这么顺利，还当了班长，肯定特别为你骄傲吧？”
一提到许知夏，王一眼前瞬间仿佛又立起了那堵无形而冰冷的高墙。
昨天电话里那简短、客套、近乎冷漠的对话，以及最后那句干脆利落的“再见”和“有事再联系”，像一根根冰刺，又一次扎进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马小燕描述这种令人窒息的疏离感，只能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地回答，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联系了。没说几句话。她说她最近很忙，让我……等培训结束以后，有事再联系。”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电话那头的马小燕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压抑的低落和冰冷，她沉默了两秒钟，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异常柔和而坚定：“王一，我听出来了，你的情绪不对，肯定是有事。别憋在心里，愿意跟我说说吗？把详细情况都告诉我，我帮你分析分析，出出主意。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说不定我能看到你看不到的角度。”
王一心头的堤坝，在马小燕这温柔而充满信任的鼓励下，终于裂开了一道口子。积压了一天的委屈、困惑、不安乃至一丝愤怒，如同找到了宣泄的渠道。
他不再强撑，原原本本地将从到达嘉禾后几次尝试联系许知夏的经过，到昨天在何其芳办公室那通令人心寒的简短通话，都详细地向马小燕倾诉了一遍。
他说到许知夏总是“出差”，说到她接电话时那公事公办的语气，尤其重点描述了昨天她那句冰冷的“再见”和“等培训完有事再联系”。
越说越激动，王一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愤懑和不平：“有事再联系？什么叫有事再联系？我想她了，想听听她的声音，这算不算有事？我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过得好不好、累不累，这算不算有事？我是她男朋友啊！难道非要等到天塌下来才算有事吗？我真的搞不懂，她一个秘书，工作怎么能比嘉禾分行这些正经上班的人还要忙？我看她就是……就是不想理我了，故意找借口！她真的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王一，你冷静点！先别急着下结论！”马小燕的声音及时响起，像一盆冷静的冰水，试图浇灭他心头的焦躁之火，“听我说，你现在人在嘉禾，知夏人在晋安，两地分隔，我们大家其实都不完全了解她那边的真实情况，更不清楚她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这种情况下，仅凭几次电话的感觉就武断地给她下负面的判断，说她想分手、变了心，这是不负责任的，也对你、对她、对你们这段感情没有任何好处！”
她的话语清晰而理智，一下子把王一从情绪的漩涡边缘拉了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着马小燕继续用她那特有的、带着商场历练出的洞察力和女性特有的细腻，为他抽丝剥茧地分析。
“王一，”马小燕的声音沉稳下来，带着一种导师般的循循善诱，“我接下来要说的，可能有点直接，但都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从来就不否认，你和知夏最初的感情是纯洁的、真挚的，非常美好。但是，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你们之间的爱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经历过真正严峻的考验和时间的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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