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域收缩后的淡紫色光罩，像个漏气的气球，时不时晃一下，连之前的温度都散了大半。冰面上的血冻得发硬，三位情绪神教弟子的尸体被小心地裹在毯子里，阿福蹲在旁边，手指反复摩挲着毯子边缘，眼泪掉在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又很快冻住。
“总帅……要不……我们撤吧？”队伍后面，一个练气期的散修突然开口，声音发颤，手里的刀都在抖，“这魔物太邪门了，砍不动、射不穿，连丹鼎宗最烈的火焰，喷在冰甲上也只冒点白烟。我们……我们打不过的，再打下去，所有人都得死在这。”
他一开口，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总帅，撤吧！北极冰原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们回去守着自己的宗门不好吗？”“混沌裂隙关我们什么事？让那些大宗门去管！我们只是散修，犯不着在这送命！”
声音越来越大，恐惧像瘟疫一样在联军里蔓延。几个丹鼎宗的弟子偷偷往队伍后面挪，眼神闪烁；黑风谷的弟子也炸开了锅，有人骂骂咧咧：“早说这破事别来！现在好了，弟子死了一半，煞气没捞着，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石敢当气得眼睛都红了，提着拐杖就想冲过去：“你们说啥屁话！之前喊着要守家园的是你们，现在怕了的也是你们！俺们老大为了护着你们，情绪之力都快耗干了，你们居然想撤？”
“你懂个屁！”一个黑风谷的弟子反驳，“我们是练煞气的，可这混沌煞气不一样，能蚀道心！刚才我师弟就是被煞气缠上，自己把自己的道心震碎了！再待下去，我们都得变成疯子！”
“你敢再说一遍？”石敢当的拐杖往冰上一砸，冰面裂开一道缝，煞气从缝里冒出来，又被情绪领域挡了回去。
“都别吵了！”苏九夭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吵嚷声小了些。她走到那个想撤的散修面前，蹲下来，帮他把情绪符文重新系好，“我知道你怕，我也怕。刚才有只煞气狼扑过来，我射箭的手都抖了。可你想想，我们撤了，这魔物就会顺着断云岭下去，到时候青阳城、落霞城，你家的房子，你娘给你做的灵粥，都会被魔物毁了。你想让你的家，变成冰原这样吗？”
那散修低下头，肩膀垮了，却没再说话。
姜璃走到林孞身边，脸色苍白，却依旧冷静：“林兄，刚才我观察了，这些魔物有两种最棘手——冰甲魔的甲，是混沌煞气和冰原寒气凝成的，常规法术和物理攻击都没用，只有用情绪之力或星辰之力，从内部震碎；还有那些蛛魔物，吐的丝能吸煞气，缠上就会被煞气侵体，得先砍断它的丝囊。”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可我们的弟子，大多不会用情绪之力，星辰之力也只有姜家弟子会。刚才一战，我们损失了两千多人，一半是被蛛丝缠上，道心被毁；另一半是被冰甲魔的冰锤砸中，尸骨无存。再这么打，我们撑不了多久。”
林孞没说话，靠在冰坡上，望着领域外的魔物。黑压压的一片，煞气狼在光罩外踱步，猩红的眼睛盯着里面，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冰面；冰甲魔站在后面，像一座座黑色的冰雕，手里的冰锤上还挂着碎布——是联军弟子的衣料；蛛魔物趴在最远处的冰丘上，纺着黑色的丝，丝随风飘，落在光罩上，“滋滋”地响。
这就是初战，连混沌裂隙的影子都没见着，就折损了近半弟子。恐惧不是因为胆小，是因为无力——你明明握紧了刀，却砍不进魔物的皮；你明明射出了箭，却穿不透它的甲；你明明想保护身边的人，却只能看着他被煞气缠上，自己震碎道心。
“总帅，凌师姐她……”苏九夭突然指向侧面，林孞转头，就见凌清雪站在光罩边缘，白衣上沾着血，手里的剑插在冰里，正用灵力抵挡着一只蛛魔物的丝。她的道心似乎也被煞气侵了，额头渗着汗，脸色苍白，却依旧没退，剑身上的白光忽明忽暗。
林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这就是他带出来的联军，有人绝望，有人想逃，可也有人在拼命，在守护。凌清雪、苏九夭、姜璃、石敢当，还有那些没逃的情绪神教弟子，他们都在撑着，他怎么能倒下？
他深吸一口气，扶着冰坡站起来，道心处的情之道种虽然空了，却依旧顽强地转了一下。他摸出怀里的混沌结晶——之前一直没敢动，怕被煞气影响，可现在，他没得选了。
指尖刚碰到结晶，一股精纯的混沌之力涌出来，不是之前那种阴寒的煞气，是被情绪之力中和过的力量。林孞引导着混沌之力，流向情之道种，道种瞬间亮了起来，淡紫色的光里掺了点黑色，却更凝实了。
“都抬起头！”林孞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再是之前的疲惫，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推开身边的石敢当，一步步走向光罩边缘，每走一步，脚下的冰面就亮起一道淡紫色的符文。
“你们怕，我理解。”他的声音透过情绪之力，传到每个弟子耳朵里，冰原上的风都好像小了些，“我也怕，刚才看到三位弟子死在我面前，我怕得发抖，怕护不住你们，怕这场仗打不赢，怕我们都死在这冰原上。”
“可怕有用吗？”林孞停在光罩边缘，望着外面嘶吼的魔物，又回头望着联军弟子，“你们逃了，魔物会追上去，毁了你们的家，杀了你们的亲人！你们现在怕，以后只会更怕——怕连逃的地方都没有，怕连怀念家的资格都没有！”
他举起右手，道心处的情之道种疯狂运转，混沌之力和情绪之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淡紫色的光柱，直冲云霄。“之前我告诉你们，情绪是力量，接纳万情，就能掌控本心。现在我告诉你们，恐惧也是情绪，愤怒也是情绪，悲伤也是情绪——把这些情绪都给我，我用它们，给你们建一道护罩，给你们建一道能挡住所有魔物的墙！”
“情绪神教的弟子！”林孞大喊，“你们的情绪，在哪里？”
“在这！”一千五百名情绪神教弟子齐声大喊，淡紫色的情绪之力从他们体内涌出来，像一条条小溪，朝着林孞汇聚。阿福抹掉眼泪，握紧拳头，情绪之力从他体内冒出来，比之前更浓；之前想逃的散修，也慢慢抬起头，眼里的恐惧少了些，多了点决绝，情绪之力也跟着涌了过去。
“青云宗、姜家的弟子！你们的情绪，在哪里？”
“在这！”青云宗的弟子举起剑，姜家的弟子握紧罗盘，银蓝色的星辰之力裹着淡紫色的情绪之力，汇入光柱。
“还有你们，正道、魔道的弟子！”林孞的声音响彻冰原，“你们的家，你们的亲人，你们的道心，都在等着你们！你们的情绪，在哪里？”
丹鼎宗的外事长老最先反应过来，他举起丹炉，金色的灵力裹着情绪之力，大声喊道：“丹鼎宗弟子，出全力！为了家园，为了道心！”
黑风谷的弟子也炸了，一个领头的金丹修士大喊：“他娘的！怕个屁！不就是魔物吗？老子练了一辈子煞气，还怕这混沌邪种？黑风谷弟子，都给老子拿出点劲来！”
淡紫色的情绪之力像潮水一样，从联军每个弟子体内涌出来，汇聚到林孞身上。光柱越来越粗，越来越亮，淡紫色的光笼罩了整个冰原，连天空的黑色煞气都被冲散了些。
林孞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右手往下一压：“情绪领域——开！”
淡紫色的光柱瞬间炸开，不再是之前那种小小的光罩，是浩瀚无边的领域，像一片紫色的海洋，覆盖了整个联军，甚至蔓延到了魔物群的边缘。领域里的淡紫色光，不再是之前的单薄，而是带着厚重的力量，煞气碰到光，“嗤嗤”地化了，连冰原的寒气都被驱散了大半。
更神奇的是，领域里的情绪之力，不仅护住了弟子们的道心，还在慢慢修复他们的伤势——之前被煞气侵体的弟子，脸色渐渐红润；受伤的弟子，伤口处的血慢慢止住，连疼痛都减轻了。
林孞缓缓升空，站在领域的正中央，玄夜剑在他手中嗡嗡作响，剑身上的淡紫色光，比太阳还要亮。他望着下方的联军，弟子们的眼里不再是恐惧，而是激动，是决绝，是希望。
领域外的魔物，像是被领域的光吓到了，嘶吼声小了些，不敢再往前扑，只是在边缘踱步，猩红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忌惮。
林孞的目光扫过魔物群，又落在联军弟子身上，嘴角露出一丝坚定的笑。
初战失利又如何？伤亡惨重又如何？
只要这些情绪还在，只要这些人还在，只要这浩瀚的情绪领域还在，他就不会输。
他握着玄夜剑，指向混沌裂隙的方向，声音透过领域，传遍了整个北极冰原：
“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淡紫色的领域在他身后展开，像一对巨大的翅膀，护住了整个联军，也护住了这片冰原上，最后的希望。而领域深处，林孞怀里的混沌结晶，正随着情绪之力的流转，悄悄发出一道极淡的黑色光，只是此刻，没人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阵前那个淡紫色的身影上，集中在那把亮得耀眼的玄夜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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