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一线天山谷并未迎来黎明，而是被永恒的黑夜所笼罩。
浓重的硝烟与烧焦的血肉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层黑雾，将整个山谷彻底封死。
太阳升起时，阳光竟无法完全穿透。
尸堆之下，一只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猛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多尔衮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被人从尸体堆里拖了出来。
“王爷！王爷您还活着！”
几个幸存的巴图鲁浑身浴血，铠甲破碎，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恐惧。
多尔衮剧烈地喘息着，肺里吸进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灼烧感。
他的一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他坐起来，环顾四周，入目所及，皆是炼狱。
昔日威武雄壮的八旗勇士，如今变成了散落一地的焦黑碎块。
高大的战马，被撕裂成无数血肉模糊的残骸，内脏流了一地。
那些精良的兵器、坚固的铠甲，此刻都扭曲成了麻花，深深地嵌在岩石里。
地面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深坑，每一个坑的边缘都翻卷着焦土。
吴三桂也被他的亲兵从另一处尸堆里挖了出来，他披头散发，神情呆滞，口中只是反复喃喃着同一句话。
“天谴……是天谴……”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一个弹坑边，伸出颤抖的手，从坑壁上抠出一块扭曲的、还带着温度的钢铁碎片。
那碎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他的手指，他却毫无察觉。
“这不是人间的兵器……这不是……”吴三桂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这是天上的雷公电母……是雷部正神在发怒！”
多尔衮强撑着站起来，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想呵斥吴三桂的胡言乱语，但当他看到一个幸存的后金萨满时，话语噎在了喉咙里。
那个萨满，一个在草原上与鬼神沟通了一辈子的老人，此刻彻底疯了。
他跪在地上，不顾一切地朝着京师的方向，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磕头，额头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
“长生天发怒了！是我们背叛了大明！是我们的贪婪触怒了神明！”
他用一种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嗓音尖叫着，“明国的皇帝……他不是人！他是长生天派来执行神罚的使者！是神罚执行者！”
“神罚执行者”这五个字，劈中了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
这些残兵败将看着这片被神力彻底毁灭的山谷，再也没有人怀疑萨满的话。
这不是战争，这是审判。
“啊！”吴三桂的一名参将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双目赤红，猛地抽出腰刀，朝着身边一个同样幸存的后金牛录当头劈下！
“都是你们这群鞑子！是你们！是你们给我们吴家招来了这场天谴！”
那名后金牛录猝不及不及，被一刀砍翻在地。
他身边的几个后金残兵见状，也立刻拔出刀。
“放屁！若不是你这狗汉奸引我们入关，我们怎会遭此横祸！”
“吴三桂！你这个不祥之人！你就是个灾星！”
脆弱的联盟，在绝对的恐惧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幸存者们不再分什么关宁军还是八旗兵，他们只是在疯狂地寻找一个宣泄口。
刀光剑影在这片焦土上再次亮起，上一刻还在并肩作战的盟友，此刻为了一个馒头，为了一口水，甚至只是因为对方一个憎恶的眼神，就拼死相向。
多尔衮想要阻止这一切。
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拔出佩刀，指着那些自相残杀的士兵，用尽全力怒吼：“住手！都给本王住手！”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
那些曾经对他敬若神明的八旗士兵，此刻只是用一种混合着恐惧、鄙夷和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怕的不是摄政王，他们怕的是天上那个随时可能再次降下雷霆的神罚执行者。
在那种足以抹平一切的绝对力量面前，摄政王的威严，八旗的荣耀，都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多尔衮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他明白，他的威望，他的军队，他入主中原的梦想，都在昨天晚上那场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的炮火中，被炸得粉碎。
巨大的恐慌最终战胜了仇恨。
多尔衮和吴三桂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决定。
“走！快走！”
“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们再也顾不上彼此，甚至不敢走任何一条能被称之为路的道路。
他们像两群被猎人惊吓过度的野兽，各自带着最后的心腹，一头钻进了茫茫的燕山深处，选择了最难走的山路，仓皇逃命。
百里之外，迁安的高地上。
茅胤京从千里镜中，清晰地看到了山谷中那场短暂而丑陋的内讧，以及幸存者的四散奔逃。
一名副将冲到他身边，请示道：“将军，敌军已溃，是否派兵追击？”
茅胤京缓缓放下千里镜，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疲惫。
“不必。”他的声音平静，“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转过身，走回帅帐，仿佛身后那数万人的覆灭，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沙盘推演。
这种打完收工、不屑于追亡逐北的漠然，通过那些逃出去的零星探子的描述，反而给这场天罚增添了恐怖色彩。
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一群挡在巨人路上的蚂蚁，被漠然地踩死，巨人甚至懒得低头看一眼。
一份详细的战果报告，连同锦衣卫搜集到的，那些幸存者关于“天谴”、“神罚执行者”的种种描述，通过电报，一字不差地传回了京城。
京城，御书房。
朱由检平静地看着雷鹰呈上来的电报译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对于他而言，这只是一次成功的程序执行。
他的系统界面上，代表【后金主力】威胁的红色数据条，已经骤降了百分之九十，变成了暗淡的灰色。
但是，代表【吴三桂叛乱节点】和【多尔衮核心节点】的两个高亮红名，依旧顽固地闪烁着。
一行新的指令，在系统界面上自动生成。
【威胁核心未完全清除，存在死灰复燃的系统性风险。】
【风险评估：中高。】
【建议启动：终极物理清扫方案（plan c）。】
朱由检关闭了系统面板，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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