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世故确实是很奇怪的东西。
有人眼看着陆老汉家出了个金凤凰，不但不上来攀关系叙旧情，反而仗着长辈身份拉偏架，硬压一头。
也有人本来结了亲还嫌不够，要亲上加亲，再多捆绑几道。
陆慧相看的这家人就是后者。
通常山外结亲要请媒婆走一趟，好通过媒婆在衙门里过个手续，也请识字的人写个庚帖之类的，总之有各种礼节要走。
山里人没有太多讲究，都是相熟的长辈互相打听着说和，有个大概意思就行，主要是为了省钱粮省流程。
陆慧相看的人家是陆东海两口子托人找的，也跟陆老汉两个老的通过气儿。
对方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人家，日子倒也过得去。
但现在对方的意思是还要再送过来个女孩子，给大房家的独苗当童养媳，美其名曰亲上加亲。
陆老太知道这是看老五的面子送来的，不敢随便应下，就着急忙慌的上山一趟。
顺路也看看老五媳妇的肚子有动静没。
“给咱家狗蛋儿弄童养媳……他家没饭吃啦？”
陆鸣一边挑起面条吹着，一边问老娘。
云澈夹着面里的腊肉也竖起耳朵听。
毕竟他这一天天可没怎么闲着，为了当皇帝卯足了劲儿干，梦境里还囤不少粮食。
怎么就有人要把女儿送出来当童养媳了呢？
“不是跟你说了不是钱粮的事，他是看着你当了庙祝，山下又要有动静，这是冲着你来的。”
陆老太有些嫌弃地看着儿子，就知道他刚刚走神没认真听。
多半听见不是大事，眼睛就一直往厨房瞟，全惦记他媳妇儿去了。
“那他家陪送什么？”
“能陪送啥？一床铺盖一块布，现在木头紧俏，连箱子都未必有了。”
“也不赖了，狗蛋儿结亲不要钱，白得一媳妇儿。”
陆鸣憋笑吃了口面，又把自己碗里的腊肉夹给老娘一块，夹给媳妇儿两块重叠在一起的。
“哪有那么容易？说是跟你大哥家结亲，还不是巴望着你？那他家把住了狗蛋儿，狗蛋儿把住你大哥，回头有事儿找你你认不认？”
陆老太看着他的小动作剜了他一眼，还没老呢就把她当瞎子。
“大嫂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吗？怎么就把住了？”
陆鸣不以为意，凭大哥大嫂行事，想通过一个童养媳就能拿捏这一串的人，这个亲家未免太异想天开。
“那你大侄女呢？慧儿可是也嫁过去了，大闺女再加个独苗苗，能不能把住？”
提到陆慧，陆鸣的动作顿了顿，感觉这个娃娃亲确实不太妥当了。
一个狗蛋儿没什么，童养媳过来了就他家的人，养个几年还怕她胳膊肘往外拐啊？
但陆慧是大哥大嫂的头一个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说是侄女，其实跟亲妹妹差不多。
事实上陆慧比陆巧那个亲妹妹还好不少。
“狗蛋儿这个娃娃亲还是算了，跟大哥结亲这家回头再打听打听，算的也太精了，那陆巧呢？我刚听你说怎么还有她的事儿？”
陆老太本来听儿子说娃娃亲作罢，嫌弃人家太精还在点头。
提到陆巧嘴角抽了抽，点头的动作也卡住了。
“她也精的很，她背着我们偷偷去找定好的婆家要聘礼，私底下给她，她还跟人家说要是行的话，她就让家里少收点……”
陆鸣和云澈都停下了吃面的动作，看向了陆老太，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仿佛在问真的假的。
聘礼这种事虽然跟女人有关，但又好像无关。
有关的是因为她才有项礼，无关的是她对这项礼没有任何发言权。
像陆巧这样主动出击去索要聘礼的事，不说没有，那也绝对是凤毛麟角。
因为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
很多时候后果就是现在这样，男方怀疑女方家想要两份聘礼，会来找女方家里通气儿确认。
然后弄得场面很尴尬。
把心里不舒服的话说出来，陆老太舒服多了，吃着儿媳妇煮的面都感觉格外香。
陆鸣和云澈也低下头继续吃面，眼神彼此互换了几下，也不知道换了什么信息，相视一笑。
这顿饭陆老太吃的应该是满意的。
云澈给她和陆鸣盛的都偏稠，他自己那碗偏稀，半碗都是汤。
如果这样的情况下，婆婆还要挑毛病，那云澈只能说随你便了。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吃完饭云澈去张罗着给陆老太在西屋铺床，陆鸣则是带着她出去街上采买。
来一趟山寨不容易，哪怕自己不需要买什么，也会有人托着帮忙带点儿针头线脑的小东西，所以陆老太也有东西买。
“巧儿这家亲是说不成了，就算嫁过去人家也记着她盘算这事儿……”
陆老太一提陆巧，陆鸣就晃神儿，眼睛在街上瞟着，看有什么媳妇儿喜欢的东西。
“诶对了娘，你有没有鞋穿？买双新鞋吧，你看我脚上这双就挺好的，做工结实又合脚。
就是我这个不是买的，是我媳妇儿做的，那边儿有家鞋铺，我媳妇儿都说好，咱去那家看看。”
看到鞋铺的时候，陆鸣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一拍脑门儿给他娘炫耀新鞋。
刚才在家他娘看见了也不问，真是的！
差点儿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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