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月猛地“嚯”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尖锐的声响，几乎要刺破耳膜。她手里的高脚杯剧烈摇晃，深红色的红酒撞着杯壁，溅出几滴在洁白的桌布上，像几朵骤然绽开的血珠。
“够了！”她的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颤抖，却字字掷地有声，“奶奶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家业是活着的血脉’，你们倒好，在这里就开始分家产了！”她抓起手边的餐巾，狠狠摔在桌布上，白色的布料皱成一团，“五姑姑，你以为中富集团是金山还是银山？这些年为了填补你的财务窟窿，我填进去多少？我连轴转了多少个通宵，你知道吗？”
张翠宁被她吼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反驳：“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欠公司钱了？”
梁敏仪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指尖在平板电脑上轻点几下，便将屏幕转向餐桌中央，语气冷静得像在念一份冰冷的账单：“2018年东南亚那个烂尾项目，亏空三千二百万；2020年的质量不合格指控，赔偿加整改花了两千八百万……要不是新月拿着自己的私人积蓄填坑，又亲自跑了三个月谈判，张家早该在破产清算名单上挂号了。”
张新月的目光死死盯着张翠宁，语气里没了半分温度：“现在说分家还早。姑姑，你还是把答应我月底补上的窟窿资金，先凑齐了吧。不然，就不是我们站在这里说话了——警察会来找你，到时候，你在圈子里的脸面，可就真没了。”
这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张翠宁最后的气焰。她的儿子坐在旁边，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声音压得很低：“妈，算了吧，我们先走吧。”他脸上满是不安，显然也怕事情闹到报警的地步。
张翠宁的丈夫也跟着附和：“是啊，有话以后再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张翠宁看着对面张新月那双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睛，又瞥见平板上那些铁证如山的数字，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猛地一跺脚，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走着瞧！”
随后抓起自己的限量款包包，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她的丈夫和儿女赶紧跟上，一家人的背影透着几分狼狈，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渐渐远去。
张小荣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拍着手调侃：“还是新月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姑姑给气跑了。不过话说回来，新月，姑姑的窟窿补不上，你打算真报警啊？”
张新月重新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压下心头的火气，抬眼看向他，眼神冷冽：“我说到做到。你要是也想步她的后尘，尽管试试。”
潘逸冬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道：“别气了，不值得。”
梁敏仪叹了口气：“总算把这尊大佛请走了，不过张小荣，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张小荣挑了挑眉，往椅背上一靠，又晃了晃手腕上的手表：“我走什么？姑姑走了，还有我呢。我的那份家产，可还没谈妥呢。”
张小荣这话一出口，张新月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抬眼看向他，眼底的冷意几乎要凝成冰：“张小荣，你听不懂人话吗？中富集团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听不懂的是你吧。”张小荣嗤笑一声，伸手拿起桌上的银质叉子，叉了块鲍鱼放进嘴里，嚼得漫不经心，“我爸当年为张家打天下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现在倒好，你接手了公司，就想把我们这些旁支一脚踢开？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放下叉子，掏出手机点开录音，扬了扬屏幕，“刚才姑姑说要分海外市场，我可录下来了。新月，你要么把我该得的那份给我，要么我就把录音发出去，让整个圈子都知道，张家为了家产，连至亲都要逼走。”
梁敏仪脸色一沉，伸手就要去夺他的手机：“你这是敲诈！”
张小荣身子一躲，笑着把手机揣回兜里：“梁律师，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怎么能叫敲诈？”他转头看向潘逸冬，语气带着挑衅，“潘大冠军，你应该最懂规矩吧？这张家的家产，是不是该按规矩来分？”
潘逸冬猛地站起身，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他没看张小荣，先伸手扶住张新月的胳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小臂，眼神里满是安抚。
随后他才转向张小荣，目光锐利如刀，声音不高，却字字有力：“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你的恶劣行为，我早有耳闻。”
他微微俯身，语气里的警告毫不掩饰：“你不要一口一个‘新月’叫着，她毕竟是你的堂姐。你现在穿的这些名牌、戴的这块表，你平日里挥霍的那些钱，哪一样不是新月在公司里连轴转、拼着命挣回来的？你在这个家里，除了伸手要钱，又干过什么正事？”
张小荣被他问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潘逸冬冷冷打断：“从前你挪用公款赌球、欠了外债让新月帮你还的那些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现在你记住——”他抬手，指尖指向门口，语气重了几分，“别想欺负你的姐姐，她受的委屈够多了。有我在一天，就绝不能让你再这样胡作非为。”
张新月怔怔地看着潘逸冬的侧脸，他下颌线紧绷，眼神里满是护着她的决绝，眼眶忽然就热了。她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力量。
梁敏仪也跟着站起身，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张小荣，潘先生说得没错。你这些年的开销，全是新月在承担。你现在反过来敲诈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而且你挪用公款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新月没追究，是念着姐弟情分，你别给脸不要脸。”
张小荣的脸色彻底垮了，握着拳头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潘逸冬护在张新月身前的背影，又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喉结滚动了几下，那些嚣张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猛地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就往门口走，脚步踉跄，背影里满是不甘和狼狈，连之前刻意炫耀的手表都忘了再晃一晃。
走到玄关时，他又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咬着牙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随后摔门而去，那声巨响震得客厅的水晶灯都晃了晃。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梁敏仪终于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总算都走了。”
张新月却没放松，她转头看向潘逸冬，眼底的冷意褪去，只剩一片柔软的感激：“阿冬，谢谢你。”
潘逸冬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湿意，温柔地笑了：“跟我客气什么。保护你，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张新月点了点头，看向桌上狼藉的菜肴，轻轻叹了口气。客厅里的水晶灯依旧明亮，只是那光芒下的人心，却依旧隔着一层看不清的迷雾。这场晚宴，终究只是这场家族纷争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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