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攻击的溃败，如同一条沾血的鞭子，狠狠抽在了秃鲁花的脸上。他脸上的横肉因暴怒而扭曲，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巍然不动的朔风城，仿佛要将那城墙生吞活剥。
耻辱！奇耻大辱！
他麾下最勇猛的一批勇士，甚至连城墙垛口都没摸到，就被那从未见过的恐怖弩箭成片射杀，像牲口一样倒在城下。那些侥幸逃回来的仆从军，更是魂飞魄散，口中只会喃喃着“魔鬼”、“妖法”，让整个大营都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秃鲁花咆哮着，马鞭狠狠抽在旁边一个逃回来的小头目身上，留下一条血痕，“南人不过是仗着弩箭厉害！他们的弩箭能射穿铁甲，还能射穿厚重的盾车和楼车吗？！”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后一群穿着相对精良铁甲、身材格外魁梧的将领，以及那些被缓缓推上前线的、看起来笨重而坚实的攻城器械。这是他的第二张牌，也是他真正信赖的本部力量——黑狼汗国的重甲步兵“铁狼卫”，以及随军工匠打造的盾车、攻城塔。
“铁狼卫！前进！”秃鲁花的声音如同破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凶悍，“给老子推着盾车，扛着云梯，踏平朔风城！攻上城头者，赏牛羊千头，奴隶百人！后退一步者，株连全家！”
重赏与酷刑之下，铁狼卫们发出了低沉的吼声。他们一手持着蒙覆生牛皮的重型木盾，一手握着战斧或连枷，身上厚重的铁甲在移动时发出哗啦啦的摩擦声。他们如同缓慢移动的钢铁堡垒，推动着高大的、顶部覆盖湿泥用以防火的盾车，掩护着扛着更坚固云梯的士兵，以及数座需要数十人推动、缓缓逼近城墙的简陋攻城塔。
这一次，胡人的进攻不再是散乱的冲锋，而是变成了一个步步为营、带着沉重压力的整体，向着朔风城碾压而来。那密密麻麻的重盾和缓慢却坚定的步伐，带来一种远比第一波攻击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城头之上，韩猛看着下方如同钢铁刺猬般推进的敌军，眉头也皱了起来。神机弩和破甲重弩虽然犀利，但面对这种层层防护的盾车阵和重甲步兵，效果必然大打折扣。
“他娘的，总算来了点像样的。”他啐了一口，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狞笑，“可惜，王爷和公输先生，早就给你们备好了更好的‘点心’！”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神情同样凝重的公输衍：“公输先生，看你的了！”
公输衍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他快步走到城墙内侧一处特意加固、并留有发射口的工事旁，这里，摆放着数架造型奇特，如同放大了数十倍的重弩，但弩臂上放置的却不是巨型箭矢，而是一个个黝黑的、西瓜大小的球形铁壳，上面引出一根浸过火油的麻绳——正是量产后的“雷火车”。
“目标，敌军盾车阵及后方攻城塔！测算距离，一百五十步至二百步！”公输衍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微微发颤，但操作的手却稳如磐石。他亲自调整着“雷火车”的仰角，旁边的助手则用火把点燃了引信。
“滋啦——”引信迅速燃烧，冒出火花和白烟。
“放！”
随着公输衍一声令下，助手猛地扳动了机括。
“嘭！”一声沉闷的巨响，那黝黑的铁球被强大的力量抛射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带着火星和白烟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向胡人推进的阵型！
地面上，一个铁狼卫的百夫长正躲在盾车后，督促着手下前进。他听到了城头传来的奇怪闷响，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一个冒着烟的黑点从天而降。
“那是什么？石炮？太小了……”他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
下一秒！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在他前方不远处炸开！
刹那间，地动山摇！火光冲天！
巨大的冲击波以落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那辆被寄予厚望的厚重盾车，如同孩童的玩具般被轻易撕碎、抛飞！周围的七八名铁狼卫，连人带甲被炸得四分五裂，残肢断臂混合着碎裂的铁片和木屑，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溅射！
更恐怖的是，爆炸产生的无数细小铁片和碎石，形成了致命的破片风暴，覆盖了方圆十数步的范围！即使没有被直接命中，只要处于这个范围内，厚重的铁甲也无法提供完全的保护，不少士兵被飞射的破片击中，惨叫着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理解的打击，让整个胡人进攻队列为之一滞。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巨响和毁灭性的场景惊呆了。
“雷……雷神！是雷神发怒了！”一个离爆炸点稍远，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满脸是血的胡兵，丢下武器，发出凄厉的尖叫，转身就想逃跑。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在胡人军中蔓延。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城头上，公输衍和他带领的工匠小组，以及受过训练的士兵，操作着另外几架“雷火车”，再次发出了死亡的轰鸣！
“轰！”
“轰隆！”
“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胡人的进攻队列中响起！有的精准地落在了人群最密集处，有的则砸在了缓慢移动的攻城塔上，木制的塔身瞬间被炸开一个大洞，燃起熊熊大火，里面的士兵哭喊着从高处跳下。
其中一发“雷火”更是幸运地落在了盾车阵后方，那里堆积着一些备用云梯和弓箭手，爆炸瞬间将那里化作一片火海和屠宰场！
钢铁的堡垒，在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火药”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可笑。
重甲失去了意义，盾车变成了棺材，缓慢而坚定的推进，成了被动挨打的活靶子。
“撤退！快撤退！”一个铁狼卫的千夫长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他的头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飞了，半边脸都是血。
不用他命令，已经被吓破胆的胡人士兵早已失去了所有斗志，丢下武器，不顾一切地向后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原本严整的进攻阵型，彻底崩溃，变成了一场混乱不堪的大溃逃。
城下，再次留下了一片狼藉。但这一次，除了尸体和残骸，更多了燃烧的火焰、焦黑的土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刺鼻的硫磺和血肉烧焦的混合气味。
秃鲁花张大了嘴巴，如同一条离水的鱼，呆呆地看着前方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他引以为傲的铁狼卫，他耗费心血打造的攻城器械，在那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冲天的火光中，灰飞烟灭。
他身边的亲卫们，也是面无人色，有些人甚至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妖……妖法……他们真的会引动天雷……”一个亲卫牙齿打颤，喃喃自语。
秃鲁花猛地回过神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终于明白，眼前的敌人，和他以前遇到的所有南人都不同。他们拥有的，是足以摧毁一切认知的力量。
雷火焚天，不仅焚毁了胡人的进攻，更焚毁了他们的勇气和信念。
朔风城，在他们的眼中，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城池，而是一座由钢铁和雷霆守护的、不可侵犯的神之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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