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悖论，光尘逆位，混沌初萌”。
窃影吐出的这十二个字，如同十二枚冰锥，狠狠刺入圆柱空洞冰冷的空气，也刺入了青思渊沉寂的心湖，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涟漪。
前代观测站，在沉眠前的最后时刻，锁定的“归墟进程异常加速”与“砧体裂缝”的源头，竟然指向了他们——青思渊与缃珩。
不，更准确地说，是指向了他们这种“存在状态”。
光与尘，本该是心象回廊的基础两极，相互依存又界限分明。但他们之间，是超越寻常的光尘共生，是规则层面的“悖论”链接，是打破常规的“逆位”羁绊。而“混沌初萌”，无疑指向了青思渊新生的、源自吞噬潮汐之矛的混沌原初之力。
他们，是变数。是前代轮回末期就曾被观测到、并被标记为可能导致世界加速走向“归墟”的“高危变量”。
那么，靛希言的“终末舞台”，观星者的“观测”，维稳会的“绝对净化”，甚至放逐教团的疯狂，是否都与这个“变量”标记有关？他们是被推上台的“演员”，还是被多方势力盯上的“实验体”或“清除目标”？
无数念头在青思渊脑海中闪电般掠过，但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绯红与灰芒交织的瞳孔只是静静地看着窃影掌心那团扭曲的光球，看着其中流淌的、属于前代观测站的冰冷数据碎片。
“还有呢？”他问，声音平静无波。
窃影喘息着，紫罗兰色的眼眸因过度兴奋和信息冲击而显得有些涣散，但他强撑着，继续解读掌中光球：“日志残缺……但提到了……‘变量’出现后，‘砧的纹路’活性异常提升，‘归寂潮汐’峰值提前……观测站尝试启动‘原初协议-柒’进行‘规则校准’……但失败……权限被更高层级冻结……”
更高层级？是什么？那所谓的“星海巡天者”？
“联络名单里……”窃影咳出一口带着光屑的血，“除了‘星海巡天者’，还有几个模糊的代号……其中一个……翻译过来大概是……‘守墓人’？另一个……‘织网者’……等等！‘织网者’？！”
织网者！靛希言！
窃影猛地抬头，看向青思渊：“那个情报贩子……她不仅仅是引导者？她的代号，早就存在于前代观测站的联络名单里？！”
这意味着什么？靛希言的来历，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古老和神秘！她可能与这个观测站，甚至与“星海巡天者”有着某种关联！
“还有吗？”青思渊继续追问，仿佛这些惊天秘密不过是需要收集的数据点。
窃影摇头：“就这些……核心防御太强……我差点被反噬成白痴……不过，‘唤醒协议’的优先级列表里，‘变量标记重确认’排在第一，‘与上级单位联络’排在第二，‘执行最终归档协议’排在第三……”
最终归档协议！这个充满不祥意味的词，让青思渊眼神微凝。是对“变量”的归档？还是对当前世界的某种“处理”？
震动再次加剧！整个圆柱空洞开始倾斜、扭曲！内壁的铭文爆发出刺目的强光！悬浮的矩阵立方体旋转速度飙升到肉眼难以捕捉的程度，发出尖锐的啸音！
“它要完全出来了！”窃影脸色一变。
上方，也传来了石心通过通讯频道传来的、近乎咆哮的警告：“青先生！地下震动达到峰值！归墟城基盘出现大面积结构性裂缝！外部观测者集群停止环绕，开始向下俯冲！‘秩序之裁’能量读数达到发射临界！寒洲说——最多还有五十三分钟！”
五十三分钟！
地下前代造物即将破土而出！
天上星辉观测者俯冲逼近！
远处毁灭性打击进入最终倒计时！
而他们，刚刚得知自己可能是这一切的“根源”！
绝境中的绝境。
青思渊缓缓闭上了眼睛。并非放弃，而是在这信息爆炸、危机叠加的混乱顶点，强行将一切杂念沉淀。冥河般的沉寂之力在他体内奔涌，混沌的灰芒在灵魂深处旋转。
当他再次睁眼时，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已消失，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决断。
“窃影。”他开口。
“在！”窃影下意识应道，随即愣住，他很少听到青思渊如此直接地叫他。
“你窃取的‘接口列表’和‘日志’，能否反向编译，暂时伪装成‘星海巡天者’的下级响应信号，向这个观测站发送一条‘延迟唤醒，优先进行变量现场确认’的指令？”青思渊语速极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窃影眼睛猛地瞪大：“你……你想骗它？冒充它的上级单位？这……理论上如果信息碎片足够关键，加上我的能力模拟特定心象波动……有可能！但风险巨大！一旦被识破，它会立刻将我们判定为最高优先级敌对目标，启动所有防御和攻击协议！”
“比它完全苏醒，与天上那些汇合，然后可能执行‘最终归档协议’的风险更大吗？”青思渊反问。
窃影语塞。确实，两害相权取其轻。
“你需要多久能准备好伪造信号？”青思渊问。
“给我……三分钟！不，两分钟！”窃影咬牙，立刻盘膝坐下，双手虚抱那团光球，紫罗兰眼眸中数据流疯狂闪烁，开始全力解析、拆解、重组那些窃取来的信息碎片，并调动自身全部的心象窃取与模拟能力。
青思渊点头，不再看他。他转身，面向那正在剧烈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的圆柱空洞内壁，以及中央那狂暴旋转的矩阵。
他需要为窃影争取这两分钟，并且，在这两分钟里，做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抬起双手，左手冥尘，右手混沌灰气，但这一次，两者并非分离，而是开始在他胸前缓缓交融、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不断明灭的灰黑色漩涡。
这个漩涡，与他之前施展的任何力量都不同。它既不是纯粹的沉寂吞噬，也不是混沌的覆盖重置，而是……一种尝试，一种沟通，一种对“规则”本身的轻微“拨动”。
他的目标，不是攻击矩阵，也不是干扰轴线。
而是……矩阵中，那些存储着“记忆归档”数据的立方体。
尤其是，可能存储着关于“织梦者”文明，关于其他被“归档”文明，甚至关于“砧的纹路”和“归墟进程”原始观测数据的那些立方体！
他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化或理解如此海量的信息。但他可以尝试，以自身混沌原初之力中那丝与“沉寂”、“起源”相关的特质，加上冥尘对“记忆”、“终结”的天然亲和，去轻微地“共鸣” 这些数据立方体，不是读取，而是……“唤醒”其中沉睡的、属于那些被归档文明的最后“执念”或“印记”！
如果这个观测站是为了“记录”和“归档”而存在，那么，那些被强行剥离、封存的文明记忆深处，是否还残存着对生的渴望，对不公的愤怒，对“归档者”的怨恨？
他要借力打力。用前代被牺牲者的“残响”，去冲击这个正在苏醒的、冰冷的“记录者”！
这是一个更加疯狂、更加不可预测的赌博。但青思渊的眼神，没有任何动摇。
灰黑色漩涡缓缓扩大，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心象波动，仿佛低语，仿佛呼唤，仿佛……敲响了丧钟，又点燃了残火。
震动，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一瞬。
那些狂暴旋转的矩阵立方体中，有几个光芒特别黯淡、位置也相对边缘的，其表面忽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观测站启动的蓝光，而是一种更加黯淡、更加哀伤、充满了无尽遗憾与微弱不甘的……灰白色光晕。
仿佛沉睡的亡魂，被遥远的、熟悉的钟声，轻轻叩响了棺盖。
窃影猛地抬起头，看向青思渊，又看向那些闪烁的灰白光点，紫罗兰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在召唤……‘它们’？”
青思渊没有回答。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维持那灰黑色漩涡与尝试共鸣更多数据立方体上。额角青筋微微凸起，显然负荷极大。
时间，在无声而激烈的对抗中，一秒秒流逝。
上方，石心的倒计时汇报，如同丧钟般准时响起：
“四十九分钟！”
“四十八分钟！”
……
窃影掌中的伪造信号光球，光芒越来越稳定，越来越接近某种特定的、冰冷的秩序频率。
矩阵中，响应灰白色光晕的立方体，从一个，变成三个，五个……虽然相对于总数微不足道，但那种哀伤、不甘、微弱的反抗“意念”，开始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在这片冰冷秩序的数据海洋中，悄然晕染开来。
观测站的苏醒进程，似乎真的……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和迟滞。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脆弱的宁静。
真正的终幕，即将拉开。
而变量之名，已刻于命运的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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