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遗忘之海波涛汹涌澎湃,犹如万马奔腾般气势磅礴,又似一头凶猛无比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无情地向那张巨大且脆弱不堪的红绳网扑去。那惊涛骇浪以排山倒海之势狠狠地砸击在红绳网上,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每一次浪涛的猛烈冲击,都使得这张原本就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红绳网变得更加岌岌可危,仿佛下一刻便会被彻底撕碎。然而,尽管面临如此恶劣的环境和强大的压力,这张小小的红绳网却并没有轻易屈服于命运的安排。相反,它凭借着自身坚韧不拔的毅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苦苦支撑着,竭尽全力地守护着那最后一线渺茫的希望之光。
终于,在又一波惊涛骇浪之后,最后一枚散碎的绳结被推向岸边,静静地躺在孩子的脚边。阿砚缓缓蹲下身子,目光凝视着那枚小小的绳结,仿佛能透过它看到曾经的时光。
他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绳结上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齿痕。那是多年前留下的印记,那时年幼无知的孩子因为好奇抢走了他腰间悬挂的剑穗,并调皮地用牙齿去咬。尖锐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几乎让他下意识地扔掉手中紧握的长剑。然而如今再触摸这个痕迹,那种痛感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有一阵温热的瘙痒感。
还留着啊……男人喃喃自语道,目光落在手中那根破旧不堪、满是岁月痕迹的绳子上。这根绳子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对于男人来说,它却是无比珍贵的回忆。
孩子的鲜血顺着指尖滑落,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绳结上。刹那间,原本黯淡无光的绳结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散发出微弱而神秘的光芒。随着光芒逐渐变强,一个小小的影子竟然从绳结中浮现出来!
这个影子清晰可见——正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只见他紧紧握着剑柄上的剑穗,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尽管身体已经被男人死死地按压在了一堆冰冷坚硬的齿轮之中,却依然没有丝毫畏惧之意,反而开心得像只小鸭子似的咯咯直笑,并大声嚷嚷道:咬出印子就是我的啦!
阿砚的心丝突然缠上那枚结,往自己心口按。绳结贴在旧伤处的瞬间,他闷哼一声——不是疼,是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酸意从肋骨缝里钻出来。少年时的画面漫上来:他举着剑要打孩子手心,却在看到那排小牙印时,悄悄收了力,还故意把剑穗留得长了些,方便孩子下次“偷”。
“你那时候……”孩子凑过来,鼻尖蹭过他的下颌,“是不是早就想把剑穗给我了?”
阿砚的耳尖泛起红,星丝却把孩子往怀里按得更紧:“胡说。”可指尖划过绳结的动作,却温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星子,“是你咬得太用力,我怕扯坏了,才没敢抢回来。”
孩子突然咬住他的锁骨,像当年咬剑穗那样,力道很轻,却带着熟悉的执拗。“那现在给我吧。”他的声音混着呼吸,烫在阿砚颈窝,“你的星龙鳞甲,你的红绳结,你的所有疼……都给我。”
(二)
星瞳带着守界人的信跑来时,阿砚正用星丝给孩子编新的红绳。孩子的手腕上已经缠了三层,每一层都藏着片星龙鳞,是阿砚从自己的旧鳞甲上剥下来的,边缘被磨得光滑,怕划疼孩子。
“守界人说,无绳花的根须还在海里!”星瞳把信拍在红绳网上,纸页上的墨迹晕开,像片灰雾,“要用人的羁绊当诱饵,才能引出来烧干净。”
孩子的银血突然亮起来,拽着阿砚往海边跑:“用我们的!”他的指尖在红绳网上一划,两人交叠的影子被拓印在网面上,像幅活的画,“我们的羁绊够深了吧?上次在时间尽头,红绳结连时间流都拽不动。”
阿砚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星丝在他掌心缠了个死结:“别闹。”他的指尖有些凉,摸到孩子手腕上刚编好的红绳,突然松了力道,“诱饵要留着……给更重要的事。”
孩子愣了愣,突然笑起来,银血在阿砚手背上画了只狐狸:“你是怕我疼?”他踮脚在阿砚耳边吹气,“可上次在原生星域,你为了护我,把星龙本体都召出来了,鳞片掉了一地,比现在疼十倍。”
阿砚的心丝猛地收紧,把孩子按在红绳网上。海浪声里,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那不一样。”他低头,鼻尖蹭过孩子手腕上的红绳结,“那次是怕你消失,这次……”他顿了顿,星丝在孩子的旧伤处轻轻打了个圈,“……是怕这羁绊太烈,烧得你受不住。”
孩子突然抓住他的手往海里冲,银血在水面上拉出银线:“那就一起受着!”他把阿砚的手按进海水里,网面上的影子跟着沉下去,“你看,我们的影子在海里都分不开,根须肯定喜欢!”
(三)
无绳花的根须果然被引了出来,像团灰黑色的蛇,缠上两人交叠的手腕。阿砚的星鳞瞬间炸开白光,孩子的银血烧得通红,疼意顺着红绳爬上来,却没一人松手。
“你看它在抖!”孩子笑着喊,银血在根须上烧出火星,“它怕我们!”
阿砚没说话,只是星丝缠得更紧了些。他看着孩子手腕上的红绳被根须勒出红痕,看着他疼得银血发亮,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孩子在机械迷宫发烧,他守了三天三夜,用星丝给孩子降温,自己的星力耗得差点现原形。那时候孩子烧得迷迷糊糊,却还攥着他的衣角,说“阿砚的星丝比退烧药管用”。
根须被烧断的瞬间,孩子突然栽进他怀里。阿砚接住他的刹那,发现孩子的银血在发光——不是疼的亮,是像有星星落在里面。“你看。”孩子抬起手,掌心里躺着片新的星龙鳞,带着阿砚的体温,“它怕我们的羁绊,还送了礼物呢。”
阿砚低头,在那片鳞上亲了亲,星丝突然在孩子手腕上编出朵花:“这才是礼物。”花瓣是用他的星鳞碎片拼的,花蕊里嵌着孩子的银血珠,“下次再这么莽撞,就用这花拴着你,哪儿也不许去。”
孩子抓过他的手,把鳞按在他的旧伤上:“要拴一起。”他的银血漫过两人的手腕,将红绳花浸成透亮的红,“你的疼,我的疼,都得拴在一块儿,少一片鳞都不行。”
海浪拍打着红绳网,把他们的影子晃得长长的。阿砚看着孩子手腕上那朵会发光的花,突然明白:所谓羁绊,从来不是不疼,而是疼的时候,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比自己的还急;是知道无论烧得多烈,身边总有个人,愿意和你一起等灰烬里长出新的红绳。
(四)
清理完根须,星瞳举着新烤的星鱼跑过来,却在看到红绳网时停住了脚——阿砚正用星丝给孩子梳头发,孩子的银发里缠着红绳,每根发丝都被绕上星鳞碎,像撒了把星星。而阿砚的星纹斗篷上,别着枚银血凝成的狐狸胸针,是孩子刚捏的,耳朵歪歪扭扭,却亮得晃眼。
“余烬说,新宇宙的星图要更新了。”星瞳把星鱼递过去,忍不住笑,“守界人让我问问,你们俩要不要把红绳结画在星图上,标成‘永恒坐标’?”
孩子抢过星鱼,往阿砚嘴里塞:“要!”他的银血在星鱼身上画了个红绳结,“还要写上‘阿砚和我的疼,都在这儿’。”
阿砚咬着星鱼,星丝突然往孩子头发里多绕了圈:“再加一句。”他的声音混着鱼肉的鲜,“‘以后的疼,也在这儿’。”
孩子的银血突然亮得像太阳,在红绳网上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好啊。”
海浪声、星鱼的香气、红绳网的震颤混在一起,阿砚看着孩子眼里的光,突然觉得:所有的疼,所有的红绳结,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就像这新宇宙的星图,无论画得多远,总有个坐标,清晰地写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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