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挺直脊背，脸上重新挂上属于“蒋老板”的从容浅笑，迈步走进了那道由活藤蔓编织而成的、散发着幽幽白光的诡异大门。
门内，是一条蜿蜒向下的、同样由植物“铺就”的小径。道路两旁生长着更加奇异美丽的花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甜香。
而在蒋珍身后，那两道藤蔓之门，在她进入后，悄无声息地、缓缓地合拢了。
踏入藤蔓之门的瞬间，
蒋珍感觉自己仿佛跨入了一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门外的丛林虽然诡异，却还带着蛮荒的生命力与危险的真实感，
而门内，
一切都过于“完美”，
完美到令人毛骨悚然。
脚下的道路由某种光滑温润的白色石材铺就，缝隙间生长着细密的，散发微光的青苔，踩上去悄然无声，
道路两侧不再是张牙舞爪的变异植物，而是精心修剪过的，姿态优美的观赏性植株：
有叶片如翡翠雕琢的矮树，有垂落着淡紫色铃铛花的藤蔓，有花瓣层层叠叠散发出浓郁蜜香的硕大花朵。
每一种植物都生机勃勃，色彩饱满得不真实，
空气中弥漫的甜香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腻的暖意。
这条花径蜿蜒向下，通向山谷深处。
沿途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静静侍立在路边的绿袍女子，
她们和谷口的守卫一样年轻美丽，脸上带着一模一样的空洞微笑，如同精致的人偶。
当蒋珍经过时，她们会微微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眼神却不会与蒋珍接触，始终低垂着，仿佛沉浸在某种永恒的冥想中。
越往里走，光线反而越发明亮柔和，
并非阳光，而是来自生长在岩壁上、道路旁、甚至悬浮在空气中的各种发光植物，
它们散发出的光晕将整个山谷映照得如同白昼，却又带着一种非自然的梦幻质感。
走了大约十分钟，花径的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半天然半人工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依托山体开凿出的穹顶大厅，极其开阔，足以容纳数百人，
穹顶和四壁爬满了那种散发白光的藤蔓，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大厅的地面铺着厚实柔软的浅绿色地毯——
仔细看，那似乎也是某种编织过的苔藓或地衣。
此刻，大厅里聚集了大约两三百人。有男有女，但女性明显占多数，且年轻貌美的居多。
他们整齐地跪坐在地毯上，面朝大厅前方一个略高的平台，脸上洋溢着与门口那些女守卫相似的、混合了虔诚、幸福和某种茫然的狂热神情。
而在那平台上，正是蒋珍此行要见的目标，
那位肥胖的“使者大人”。
他今天换了一身更加“隆重”的装束。
依旧是浅绿色的基调，但长袍的质地看起来更加柔软光滑，像是某种生物的丝织成，宽大的袖口和衣襟上用银线绣满了繁复的藤蔓与花卉纹路，
他端坐在一张同样由粗壮藤蔓自然生长缠绕而成的“宝座”上，那张堆满肥肉的圆脸上，挂着蒋珍在发布会上见过的、那种近乎痴愚的慈祥笑容。
他正在说话，声音传遍整个大厅，温和、浑厚，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焦躁的韵律感。
“……我们都是迷途的羔羊，在旧世界的灰烬中挣扎。贪婪、暴戾、对自然的无尽索取，招致了神罚，让世界沦为炼狱……”
他的话语缓慢而清晰，伴随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气流声，仿佛植物生长、风声过叶的柔和背景音，让听者不由自主地放松心神。
“……但女神是仁慈的。她从未抛弃她的孩子。她降下启示，给予我们在这废土中生存的智慧；她赐予圣种，让我们得以果腹；她净化我们的灵魂，指引我们回归生命的本源……”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如痴如醉的信徒，细缝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满足的神情，
只是从蒋珍的角度看来，仿佛牧羊人看着自己丰美羊群般的光芒。
“……摒弃那些冰冷的、污秽的旧世界造物吧，我的孩子们，”
“唯有全心全意地信仰，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女神，我们才能洗清罪孽，与自然融为一体，获得永恒的生命与安宁……”
蒋珍站在大厅的入口阴影处，冷眼旁观，
这番说辞并不新鲜，无非是极端环保主义加神秘主义的混合体，利用末世的绝望和对过往文明的复杂情绪进行煽动。
但不得不说，在这个特定的环境里，由这个看起来“非人”的胖子用那种极具蛊惑力的声音说出来，效果是显着的。
她能清楚地看到，台下许多信徒眼中涌出感动的泪水，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扑过去亲吻使者的脚背。
就在这时，大厅侧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
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年轻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约莫四五岁，面色潮红昏迷不醒的小男孩，踉踉跄跄地冲到了跪坐人群的前方，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凄厉而绝望地哭喊：
“使者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他昨天被毒蚊咬了，一直高烧不退，快要不行了！求求您发发慈悲，用女神的力量救救他吧！”
妇人的哭喊如同尖锐的石子，打破了大厅里和谐虔诚的氛围。
许多信徒皱起眉头，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不悦，仿佛她打扰了一场神圣的仪式，
也有少数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低下头，默念着什么。
台上的胖子使者，脸上的慈祥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微微抬起一只手，示意激动的妇人安静。他的目光落在妇人梨花带雨，虽然憔悴却难掩清秀的脸上，细细打量着，
那细缝般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评估的光芒一闪而过。
“可怜的孩子……”
使者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悲悯：
“也是可怜的母亲。我能感受到，你心中充满了对孩子的爱，这份爱，是如此纯净，如此接近生命的本源……”
? ?一更，这就是纯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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