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晴醒过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梦里的画面清晰得不像话。
那片过于湛蓝的天空，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草地，微风拂过脸颊的触感，还有方野腿上传来的温度。
以及方野低头靠近时，那双眼睛里自己清晰的倒影。
一切真实得让她心悸。
更让她感到羞涩的是在彻底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心底竟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她想立刻重新睡过去，回到那个荒唐又让人脸红的梦境里。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试图驱散脑海里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可越是抗拒，细节反而越清晰。
最后，她干脆放弃了，坐起身，看了眼闹钟。
才六点半，比平时周末起床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
窗外天色已亮。她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
徐兰正在厨房准备简单的早餐，听到动静探出头，有些意外。
“晴晴？今天不是周六不上课吗？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夏芷晴含糊地应了一声，走到餐桌边坐下。
徐兰关了火，把煎蛋和粥端出来，顺势伸手探了探女儿的额头。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额头上传来母亲温暖干燥的手掌触感，夏芷晴的脸却“腾”地一下更红了，几乎要烧起来。
她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做了个让人心慌意乱的梦才睡不着的？
“没...没有，可能就是有点热。”她慌忙偏开头，避开母亲的手，声音都有点结巴。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那张红晕未退、眼神躲闪的脸，夏芷晴打开水龙头，掬起冷水扑在脸上。
她深呼吸几次，用毛巾擦干脸，才故作镇定地走出来，却还是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低着头快速吃完早餐，又钻回了自己房间。
现在才七点出头，书店通常九点以后才开门。时间忽然变得格外漫长。
夏芷晴强迫自己坐到书桌前，摊开昨晚没做完的理综卷子，试图用复杂的电路图和化学方程式塞满大脑，挤走那些不该有的遐想。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但效率低得可怜。
她总是不自觉地走神，目光飘向窗外，计算着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快十点，她再也坐不住了。合上卷子，收拾好书包，走出房间。
“妈，我去书店了。”
徐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吃了午饭再去吧？不急这一会儿。”
“不了。”夏芷晴摇摇头，语气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吃了午饭再去就太晚了。”
徐兰放下书，目光在女儿身上停留了一瞬。
夏芷晴今天穿了一条米白色的针织连衣裙，外面套了件浅咖色的牛角扣大衣，头发仔细地梳成柔顺的披肩发。
脸上似乎还涂了点润唇膏，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又温婉，和平日里简单随意的学生打扮不太一样。
“跟秀秀约好了？”徐兰问，一边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纸币递给女儿，“饿了就买点吃的。”
夏芷晴接过钱，低头“嗯”了一声，心里莫名有些心虚，她没约于秀秀。
于秀秀周末雷打不动要睡懒觉，就算偶尔去书店做作业，也待不了多久，肯定会拉着她去逛街。
她要去书店，只有一个原因，方野今天可能会去。
下周就要期中考，按她平时的习惯，肯定会在家专心复习。
可那股想去的冲动压过了理智，她等不了，连午饭都等不及。
她怕去晚了，方野已经走了。
如果能遇见方野，说不定还能一起吃个午饭。
怀揣着这份隐秘的期待，夏芷晴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徐兰走到窗边，看着女儿几乎是蹦跳着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女儿那点小心思，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特意打扮过，等不及吃午饭，眼神里藏不住的雀跃。
结合昨晚的事，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跟上去。
女儿从小懂事，几乎没让她和丈夫操过心，学习、生活都自律得让人心疼。
关于恋爱，他们以前也聊过，原则上是希望等上大学后再说。
但有些事情，堵不如疏。
徐兰相信女儿有自己的判断力，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
青春嘛，有点小悸动，犯点无伤大雅的小“错误”，也是成长的一部分。
只要不越界，她愿意给予女儿这份信任和空间。
夏芷晴带着一颗雀跃又忐忑的心，走进了那家熟悉的书店。
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油墨特有的气息，让她稍微平静了一些。
她径直走向二楼，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那个靠墙的角落——方野以前常坐的位置。
没人。
心里那点期待顿时落空了一截。
她抿了抿唇，脚步不停，又走向另一个区域，那是她第二次遇见方野的书架后面。但依旧空荡荡的。
已经快十点半了。方野这个时间点还没来，很可能今天就不会来了。
也许他要在家里复习，或者有别的安排。
夏芷晴有些沮丧地走到靠窗的那张长桌旁，放下书包，拿出卷子和笔，强迫自己开始做题。
但心思完全不在题目上，每隔几分钟，她就忍不住抬起头，飞快地瞥一眼那个角落，期待着下一秒，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那里。
这种状态下的学习效率可想而知。
她叹了口气，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决定先休息一下。
目光再次习惯性地飘向角落。
嗯？
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个角落的位置，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深色的外套，微低的头，方野。
什么时候来的？她居然完全没注意到！
夏芷晴心跳瞬间加速。
她看到他面前摊开一本书，看得很专注，似乎也没注意到自己。
夏芷晴忽然有点不敢过去了，刚才满心的期待此刻化成了微妙的紧张。
她重新拿起笔，假装继续做题，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那边。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方野合上书，站起身，似乎要去书架那边找别的书。
机会来了。
夏芷晴深吸一口气，也站起身，装作随意走动，朝着他那个方向走去。
“方野？”夏芷晴先开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方野闻声转过头，看到她，脸上也露出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淡淡的笑意，“你也来书店啊。”
“嗯，来做点题。”夏芷晴指了指自己放书包的桌子，“下周不是要考试了吗？”
两人很自然地并肩在书架间聊着天。
“对了，元旦晚会的歌定了吗？”夏芷晴找了个话题。
“还没，昨晚不是讨论了半天也没结果么。”
“那你呢？你怎么想？”夏芷晴侧头看他。
“我无所谓。乐队是大家一起玩的，选大家都喜欢、都能投入的歌就行。”
他顿了顿，看向夏芷晴，“你呢？有特别想唱的类型吗？”
“我？”夏芷晴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想了想，“我其实觉得上次排练《倔强》的感觉就很好。不过如果是原创的，属于我们自己的歌，肯定更有意义。”
“嗯。”方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安静的舒适感。
夏芷晴偷偷用余光打量他，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外面套着黑色夹克，头发看起来刚洗过，很清爽。
他浏览书架的眼神很专注，手指拂过书脊时，动作随意却好看。
方野问道，“你还要做题吗？”
“嗯。”
两人回到了靠窗的长桌旁，隔着两个座位坐下。
夏芷晴重新摊开自己的卷子。方野则继续看书。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木质的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书店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远处轻微的脚步声。
两人各自看着自己的书或卷子，偶尔抬头活动一下脖子，视线撞上时，便相视一笑，然后又低下头去。
时间在这样的静谧中悄然流逝。
夏芷晴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能静下心来做题了，效率比在家时高了不少。
遇到一道卡住的数学大题，她咬着笔头思考了很久，还是没思路。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旁边的方野。
他正微微蹙眉，似乎也在思考书里的内容，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方野也转过头。“怎么了？”
“这道题...”夏芷晴把卷子往他那边推了推，指着那道题，“我卡住了。”
方野挪近了一点，低头看题。
他的胳膊不小心轻轻碰到了她，隔着衣服传来温热的触感。
夏芷晴的心跳快了一拍，但努力保持镇定。
“这里。”方野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快速写下一个公式，“用这个变换一下，把条件代进去，再结合之前那个结论。”
方野语速平稳，讲解得很清晰。夏芷晴顺着他的思路，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谢谢！”她眼睛亮了起来。
“不客气。”方野放下笔，看了眼她卷子上其他的题目，“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就是理综有点头疼，知识点太杂了。”夏芷晴实话实说。
“理综重在基础和整合。”方野说，“你基础很扎实，就是有时候想得太复杂。把几个模块的核心逻辑理清，很多题其实换汤不换药。”
“嗯。”夏芷晴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她又想起上次月考他恐怖的理综成绩，忍不住问，“你有什么特别的复习方法吗？”
方野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看书，做题，总结错题。可能我比较擅长抓重点吧。”
夏芷晴看着方野平静的侧脸，心里那份欣赏和隐隐的悸动又加深了一层。
“快十二点了。”方野看了眼手机，“你饿不饿？”
被他这么一说，夏芷晴才感觉到肚子确实有点空。她点点头。
“吃什么？”
“还是上次那家面馆？”
夏芷晴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好啊。”
两人收拾好东西，一起下楼。
走出书店，午间的阳光正好，街道上人来人往。
他们并肩走着，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面馆不远，装修简单干净，生意很好。
老板娘是个和善的中年女人，看到夏芷晴，笑着打了声招呼：“小晴来啦？”
夏芷晴点点头，“嗯，两碗牛肉面。”
老板娘热情地应下，很快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面。
方野那碗的牛肉和面量，肉眼可见地比她这碗多不少。
“老板娘好像对你特别照顾？”夏芷晴小声问。
方野拿起筷子拌了拌面，“应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啊？”夏芷晴愣了一下，脸又红了起来。
她低头吃面，味道确实很好。
热气氤氲中，她悄悄抬眼看方野。
方野吃得很快，但吃相不难看。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他的嘴唇上。
唇形很好看，颜色是健康的淡红，气血很足。
而且看起来很柔软。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早上那个梦的片段又猛地撞进脑海。
梦里他低头靠近的画面，和眼前这张脸重合。
“我嘴边沾上什么了吗？”方野忽然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同时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夏芷晴的脸“轰”地一下爆红，像煮熟了的虾。
她慌忙摇头，语无伦次，“没、没有！我就是想期中考的事。”
说完她立刻低下头，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面碗里，耳根脖颈都红透了。
方野看着她这副样子，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了。
两人安静地吃完面。走出面馆，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方野看到门口立着的冰淇淋海报。
“甜筒第二份半价”。
他脚步一顿，走了进去。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个甜筒，递了一个给夏芷晴，“请你吃。”
夏芷晴看着眼前冒着寒气的甜筒，又看了看方野手里那个，愣住了。
“吃吧。”方野晃了晃手里的甜筒。
夏芷晴这才接过来，指尖碰到冰冷的蛋筒边缘，心却跳得飞快。
方野已经转身往前走了，很自然地舔了一口自己的甜筒。
夏芷晴跟在他身后半步，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甜筒上螺旋状的奶油，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阳光，街道，并肩而行，分享甜筒。
这算是在约会吗？
这个念头让她的脸颊又开始发热，但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她小口地舔了一下甜筒，冰冰凉凉，甜丝丝的，一直甜到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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