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二位兄弟,焦富又向辛环、张节诚挚道谢,多谢他们前来作陪,增色不少。
辛环笑道:“焦兄弟客气,能得见两位尊者风采,同席共饮,是我二人荣幸。”张节也道:“今日方知焦兄弟与二位尊者情谊不减当年,令人羡慕。”
客气一番,辛环张节也告辞离去,各自回府。喧嚣热闹了一整日的府邸,终于重归宁静。
仙仆们悄无声息地收拾着厅内残席,动作轻缓。
焦富独自站在庭院之中仰望星空。天庭的星辰比下界更为清晰璀璨,排列成永恒而玄奥的图案。
夜风微凉,拂动他蓝色的袍角。心中那份因故友重逢、开怀畅饮而生的浓浓暖意与痛快,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对往昔岁月的淡淡追忆,在胸臆间缓缓流淌。
良久,他转身,看向厅堂方向。焦蟠正指挥着几名仙仆,将最后几件器皿归位,少年身姿挺拔,侧脸在星辉下显得格外认真。
“蟠儿。”焦富唤道。
焦蟠立刻停下手中事务,快步走到父亲面前,躬身:“父亲有何吩咐?”
“今日出来赴宴,雷部军营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莫要因家事,误了公事。”焦富问道,语气平和。
焦蟠忙回话:“父亲放心。今日出来前,张节将军知晓是父亲宴请贵客,特意准了孩儿两日休沐,让我好生陪伴父亲,见识一番。军营中孩儿负责的那一摊事务,张将军已暂时指派了可靠的同僚接手,绝不会耽搁。”
“两日……”焦富闻言,心中默算。天上两日,下界便是整整两年光阴。倒是一段不算短的闲暇时光。
他略一沉吟,目光落在儿子沉稳而隐含期待的脸上。心中那个因孙悟空、牛魔王到访而暂时搁置的念头,此刻又清晰地浮现出来,并且因为方才兄弟情谊的触动,变得更加强烈与坚定。
“蟠儿,”焦富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去收拾一下,换身庄重得体的常服。稍后随为父……出一趟远门。”
焦蟠微微一怔:“远门?父亲,我们去何处?”
焦富目光投向西方,那是西海的方向,缓缓道:
“去西海。龙宫。”
他顿了顿,视线转回儿子脸上,清晰地吐出后一句:
“去见见你的外公,西海龙王敖闰陛下。”
“还有……”焦富的语气依旧平静,却让焦蟠的心猛地一紧,“去见见你的大娘,西海三公主,敖寸心。”
焦蟠知晓父亲与西海龙母敖寸心之间那段纠缠数百年的恩怨情仇,那是父亲极少提及、却沉重无比的过往。他更清楚自己这个儿子,在这种极其微妙、充斥着旧怨与尴尬的场合突然出现,意味着什么。
心中顿时涌起千般思绪,忐忑、紧张、甚至一丝本能的畏难情绪交织。但看着父亲平静而深邃、似乎已考量万全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心绪强行压下。
他挺直脊背,眼神变得坚定,躬身应道,声音清晰:
“是,父亲。孩儿明白。这就去准备。”
父子二人换下天庭官袍与雷部甲胄,各自换了一身质料上乘、款式庄重却不失随和的常服。
焦富是一袭靛青色的云纹长衫,外罩同色罩袍;焦蟠则是一身墨蓝色劲装,外罩一件鸦青色半臂,显得英挺而不失礼数。
焦富想了想,又从府库中取了两件礼物:一盒产自北海深处、千年方得一熟的“玄冰玉髓珠”,此珠性温润,能宁心静气,滋养水族本源,适合敖闰。
另一件则是早年游历时所得的一支“九孔定风波玉箫”,以深海寒玉雕成,音色清越,有安抚心神、调和风水之效,虽不算绝世珍宝,却胜在雅致用心,适合……寸心。
准备停当,焦富并未动用巡察使的仪仗车驾,亦未惊动天庭值守仙官,只携了焦蟠,驾起一道清朗水云,悄无声息地离了南天门,径往西海方向而去。
一路无话。焦蟠心中反复思量着可能面对的情形,焦富则目视前方,面色沉静,看不出波澜。
西海浩瀚,碧波万顷,与天相接。焦富按下云头,降至海面之上,并未直接闯入龙宫结界,而是依照规矩,向巡海水卒通传:“焦富,携子焦蟠,特来拜谒西海龙王陛下,烦请通禀。”
那巡海夜叉认得焦富形貌,闻言吓了一跳,不敢怠慢,忙入宫禀报。
西海龙宫深处,龙王敖闰正在水晶殿中批阅四海往来文书。
“他只说携子来访,未提及其他?”敖闰追问。
夜叉禀道:“回陛下,那焦巡察使只说是‘携子焦蟠’,特来拜见,态度颇为恭谨。”
敖闰沉吟片刻。虽不知来意,但焦富如今毕竟是天庭正神,更是正面击败哪吒、风头正劲的人物,于公于私,都不能不见。他挥退夜叉,对身旁龟丞相吩咐:“请他们到‘听涛阁’偏殿相见。”
“听涛阁”位于龙宫外缘,临着一片由阵法营造的、常年波涛轻涌的奇异海景,通常用于接待关系寻常或公事往来的宾客,环境清雅,却也透着几分疏离。
焦富与焦蟠在虾兵引导下,穿过流光溢彩的珊瑚长廊与晶莹剔透的水晶宫阙,来到听涛阁。阁内陈设简洁,以深海沉木与各色宝石点缀,窗外“海浪”声声,光影摇曳。
敖闰已端坐主位。他头戴平天冠,身着赭黄龙王袍,面容威严,颔下龙须修剪得整齐,目光炯炯,打量着步入殿内的两人。
当他的视线落在焦富身后那少年身上时,心中猛地一跳。
那少年身量已近成人,面容俊朗,眉眼间的轮廓气质,竟与焦富年轻时有着七八分相似!
各种猜测瞬间涌上心头,敖闰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目光也变得锐利。
“小婿焦富,拜见岳父大人。”焦富上前几步,依照晚辈之礼,恭恭敬敬地躬身长揖,态度谦和,全无半分天庭巡察使的架子。
焦蟠也紧随父亲,大礼参拜:“外孙焦蟠,拜见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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