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手里的黑金古刀停在了半空。
刀锋距离前面那只尸手只有不到一厘米。
按照刚才的节奏，这一刀下去，那只手绝对会被整齐地切成两半。
但现在，那个目标不动了。
不光是这只。
整个通道里，那些原本疯了一样往外钻的苍白手臂，全都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就像是老旧的录像带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得极其突兀。
“怎么个事儿？”
王胖子端着那把枪管打得通红的霰弹枪，喘得跟拉风箱似的。
他本来都准备好要是怪物冲过来就引爆身上的雷管了。
结果这帮孙子居然给他来了个急刹车。
“小心有诈。”
潘子也没敢松劲，枪口依旧死死顶着后面。
吴邪靠着墙壁，肺里火烧火燎地疼。
他看着那些静止不动的手臂，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反而更重了。
这种静止不像是战术撤退，更像是一种死机。
还没等众人想明白缘由，变故发生了。
“咔嚓。”
一声很轻的脆响。
离张起灵最近的那只尸手，表皮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细纹。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那些原本看起来坚韧无比、连子弹都打不烂的皮肉，开始像干枯的泥土一样崩解。
那些肉块在脱落的过程中，直接变成了一蓬蓬灰白色的粉尘。
“簌簌簌……”
整个通道里响起了密集的落灰声。
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千年的风化。
几千只手臂，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里，全部化成了地上的积灰。
原本拥挤不堪、如同地狱般的通道，眨眼间变得空空荡荡。
只有地上厚厚的一层白灰，证明刚才这里确实发生过一场恶战。
“我滴个乖乖。”
胖子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灰。
一阵烟尘扬起来，呛得他直咳嗽。
“这又是哪路神仙显灵了？”
“刚才还要死要活的，怎么一转眼就全成骨灰了？”
“要是现在的火葬场有这效率，那得省多少柴油啊。”
虽然嘴上还在贫，但胖子握枪的手都在抖。
这景象太邪性了。
比面对粽子还让人心里发毛。
解雨臣把龙纹棍收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满地的白灰，又看了看墙壁上那些已经变得光滑的孔洞。
“不是风化，是被抽干了。”
“所有的能量，所有的生命力，甚至连构成物质的基础结构，都被抽走了。”
“这就是刚才那种感觉的来源吗？”
他说着，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队伍的最后方。
那里站着一个人。
林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
那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已经消失了。
现在的林渊，看起来就像是个刚睡醒的富家公子哥。
他慢悠悠地从后面走了上来。
路过霍秀秀身边的时候，这姑娘身子本能地僵了一下，往旁边缩了缩。
林渊没看她，径直走到吴邪面前，停下脚步。
“路通了。”
林渊开口说道。
语气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就像是刚才随手帮邻居清理了一下门口的垃圾。
吴邪看着他，喉咙有点发紧。
刚才那种时间被拉长的感觉，还有那种连思维都要停滞的压迫感。
毫无疑问，这就是林渊的手笔。
“你把它们……都吃了？”
吴邪指了指地上的灰。
“算是吧。”
林渊耸了耸肩。
“不过这些东西只是零食，没什么营养。”
“真正好玩的东西，是我刚才顺着网线找回来的。”
他说着，嘴角稍微往上扬了一点。
那个笑容很浅，但在吴邪眼里，却比这满地的死灰还要恐怖。
因为那种笑容里带着一种得到新玩具的兴奋。
而林渊的“玩具”，通常都意味着灾难。
“什么东西？”
吴邪问得很小心。
“那个叫‘圣婴’的小家伙，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它的底层逻辑倒是有点意思。”
林渊一边说，一边抬起了右手。
“它试图用数据去模拟生命。”
“虽然只是个拙劣的模仿，但给了我一点灵感。”
“你看。”
林渊把手掌摊开。
掌心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但下一秒。
吴邪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团黑影里，突然亮起了一点蓝光。
不是火光。
也不是手电筒的光。
那是由无数个细小到肉眼几乎看不清的字符组成的光点。
0和1。
那是计算机最基础的二进制代码。
这些代码像是有生命一样，在林渊的掌心里飞快地排列、组合。
没有任何仪器辅助。
也没有任何载体。
这些纯粹的信息流，竟然凭空在空气中构建出了实体。
“嗡……”
一阵极其细微的电流声响起。
那些光点聚拢在一起。
变成了一颗眼球。
一颗大概只有玻璃弹珠大小的眼球。
它看起来晶莹剔透，连里面的瞳孔纹路都清晰可见。
这东西不是肉长的。
完全是由数据构成的。
但它却真实地存在于现实世界中。
并且。
它眨了一下。
那颗眼球在林渊的手心里转了一圈，然后对着吴邪眨了一下眼皮。
那种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好奇。
“活……活的？”
胖子在旁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使劲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这他娘的是变魔术呢？”
“这也是那个什么血脉的能力？”
没人回答他。
因为在场的明白人，这时候都已经吓傻了。
吴邪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如果是吞噬，那是毁灭的力量。
如果是强化身体，那是生物本能。
但这是什么？
这是凭空造物。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眼球。
但这其中的意义，简直就是把现在的科学体系按在地上摩擦。
林渊不仅仅是在破坏规则。
他开始尝试制定规则。
这就是“神”的领域吗？
“只是个小实验。”
林渊看着手里的眼球，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把数据实体化，赋予它们基础的逻辑反馈。”
“这种感觉，比单纯的吃要有意思多了。”
他说得很轻松。
但在吴邪听来，这话里的分量重得吓人。
如果林渊愿意。
他是不是可以凭空捏造出一支军队？
甚至是……创造一个新的物种？
这种力量如果不加限制。
那对于人类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吴邪看着林渊那张平静的脸。
他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变得无比沉重。
以前他只要保证林渊不发疯就行。
现在。
他得保证这个即将成型的“造物主”，还能记得自己是个人。
这难度系数直接从困难模式跳到了地狱模式。
“怎么？”
林渊似乎察觉到了吴邪情绪的不对劲。
他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吴邪。
“吓到了？”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心里的那股寒意压下去。
“有点。”
吴邪实话实说。
“这玩意儿要是失控了，比核弹还麻烦。”
“放心。”
林渊的手指微微合拢。
“我对创造世界这种累活没什么兴趣。”
“我只是觉得，这种手段有时候用来解闷挺不错。”
“啪。”
一声轻响。
那个精致的数据眼球被林渊两根手指轻轻捏碎。
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
那团蓝光瞬间崩散，消失在空气中。
连一点渣都没剩下。
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那种对生命的漠视，再一次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造物是他。
毁灭也是他。
全凭心情。
“行了。”
林渊拍了拍手。
“既然看完了表演，那就继续走吧。”
“前面应该就是那个存放‘原始试验品’的地方了。”
“希望能有点像样的食材。”
说完。
林渊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双手插在兜里，带头朝着通道深处走去。
他的背影看起来还是那么懒散。
但在众人眼里。
那个背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而是一个行走的禁忌。
“天真。”
胖子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咱这真的是在倒斗吗？”
“我怎么感觉咱们是在陪上帝他老人家出来旅游啊？”
吴邪苦笑了一下。
上帝？这可比上帝难伺候多了。
上帝还要讲究个信徒虔诚，这位爷那是真的随心所欲。
“别贫了。”
吴邪紧了紧身上的背包带子。
“跟上。”
“只要他还在咱们这边，这就是好事。”
“至少现在倒霉的是汪家。”
说完，吴邪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他的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林渊的后背。
一刻都不敢挪开。
如果说林渊是一把没有剑鞘的利刃。
那他吴邪哪怕是用手掌去握，也得充当那个临时的剑鞘。
这是他的命，也是这九门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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