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
萧彻重复着这三个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根羽毛落在心尖上。
可听在我耳朵里，却像是一声惊雷。
炸得我头皮发麻。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
带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龙涎香，却让我觉得比毒药还要致命。
“钱，你不要。”
他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我耳边的一缕碎发。
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本王把半个库房都搬到了你面前，金山银山，荣华富贵，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你却把它当成烫手山芋，急吼吼地给本王退回来。”
他的手指顺着发丝向下滑落，指腹轻轻蹭过我的脸颊。
带起一阵让人战栗的电流。
“权，你也不要。”
“本王当着全京城的面，给了你‘未来王妃’般的体面。”
“哪怕是皇后，哪怕是三公主，在本王面前，都不敢动你分毫。”
“可你呢？”
“你不但不感激，反而怕得要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离本王越远越好。”
萧彻的手指突然停住。
停在了我脆弱的颈动脉上。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下，那根血管正在剧烈地跳动。
一下，两下，三下。
像是要跳出皮肤，逃离他的掌控。
“温婉。”
他低下头，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死死地锁住我慌乱的眼睛。
“你告诉本王。”
“我对你好，你躲。”
“我给你撑腰，你怕。”
“我把心都掏出来捧到你面前，你却把它当成洪水猛兽。”
“你到底……”
“在怕什么？”
这最后一句话，他问得极重。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挫败。
我被他逼得退无可退。
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书架，硌得生疼。
可这疼，远不及我心里的慌乱。
我怕什么？
我怕的太多了！
我怕这泼天的富贵是催命的符咒！
我怕这所谓的宠爱是镜花水月！
我更怕……
怕自己一旦陷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最后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可这些话，我敢说吗？
我不敢。
我是奴才，他是主子。
奴才怎么能质疑主子的真心？
奴才怎么能拒绝主子的恩赐？
这是大不敬！
我慌乱地别过头，避开他那两道灼人的视线。
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在风雨中飘摇的蝴蝶翅膀。
“奴婢……奴婢没有怕……”
我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奴婢……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萧彻步步紧逼。
“只是……只是想守好本分……”
我死死地攥着衣角，指甲掐进肉里，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奴婢身份低微，配不上王爷的厚爱……奴婢只想安安分分地伺候小世子，不敢有非分之想……”
“本分？”
萧彻突然冷笑一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好一个本分。”
“好一个不敢有非分之想！”
“啪！”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
力道之大，捏得我骨头生疼！
“唔！”
我被迫仰起头，再次对上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
“看着我！”
他厉声喝道，声音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别拿‘本分’这两个字来搪塞我！”
“你所谓的本分，就是把本王的心意践踏在脚底下？”
“你所谓的本分，就是哪怕本王把命都给你，你也只会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壳里？”
“温婉，你看着本王的眼睛！”
“本王要听实话！”
“你到底，是因为本分，还是因为……”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危险，更加具有侵略性。
“还是因为，你根本就没心没肺，根本就看不上本王？！”
轰！
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看不上？
我怎么敢看不上他？
他是天上的云，我是地里的泥。
只有云俯视泥的份儿，哪有泥嫌弃云的道理？
他怎么能这么想我？
他怎么能把我想得这么不知好歹？
委屈。
铺天盖地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瞬间淹没了我的理智。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怎么？不说话？”
萧彻看着我通红的眼睛，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放松。
反而捏得更紧了。
“是不是被本王说中了？”
“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你那个死鬼丈夫？是不是觉得本王强迫了你？”
“温婉，你说话啊！”
“我是为了你好！我是为了让你在这王府里挺直腰杆做人！”
“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
他的咆哮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震得我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俊脸。
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受伤和挫败。
我突然觉得，心好累。
真的好累。
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我玩不动了。
这种戴着面具过日子的生活，我受够了。
既然他非要逼我。
既然他非要听实话。
那我就告诉他！
哪怕说完之后会被他掐死，我也要把这满肚子的委屈都倒出来！
“因为我不配！”
我猛地推开他的手，崩溃地大喊出声！
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疯狂地滑落。
“王爷您问我怕什么？”
“我怕死！我怕万劫不复！”
“您是高高在上的亲王，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今天您可以为了我打三公主，明天您也可以为了别的女人打我！”
“您的一时兴起，对我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我哭得浑身发抖，声音嘶哑。
“您给的那些东西，在您眼里是恩赐，在我眼里就是催命符！”
“我只是个乡下来的寡妇！我只想带着孩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不想当什么王妃！也不想当什么宠妾！”
“我更不想……”
我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死死地盯着他。
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句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
“更不想……有一天被您像扔垃圾一样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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