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的天空，比墨临记忆中更加阴沉。
万妖谷深处，昔日祖灵祭坛的废墟上，新的建筑正在拔地而起。妖族在青萝的带领下，艰难地重建着家园。鬼藤的残余分支虽已清理大半，但土地中仍残留着难以祛除的幽冥死气，让这片曾经生机勃勃的山谷蒙上了一层灰败。
墨临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玄天宗仙君的身份在西境依然敏感，若非青萝亲自相迎，他恐怕刚踏入妖族领地就会遭到攻击。
“仙君突然到访，所为何事？”青萝的语气礼貌而疏离。她身后，几位妖族长老警惕地打量着墨临，目光在他腰间佩剑上停留许久。
墨临取出前尘镜碎片，镜面上微弱的波动与谷地深处的某种存在产生共鸣：“为此而来。”
青萝感知到镜中那缕熟悉的气息，神色微变：“这是...姜小鱼的气息？她怎么了？”
“为救地府，她献祭了自己。”墨临的声音平静，但握剑的手微微发颤，“仅存这一缕残魂，依附在镜片上。”
周围的妖族们闻言，皆露惊容。姜小鱼在西境破坏幽冥仪式、引动祖灵显圣的事迹早已传开，妖族对她颇为感激。
青萝沉默片刻，侧身让开道路：“请随我来。”
她带着墨临穿过重建中的营地，来到谷地最深处的一处洞穴。洞口被强大的结界封印，只有青萝和几位长老能够开启。
“这是祖灵圣地，西境灵气最纯净之处。”青萝解释道，“或许能温养她的残魂。”
洞穴内部别有洞天，巨大的钟乳石从洞顶垂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中央有一池清泉，泉水呈现出罕见的乳白色，散发出浓郁的生命气息。
“这是‘祖灵泉’，源自万妖祖心本源的馈赠。”青萝示意墨临将镜片放入泉中，“若此地都无法温养她的魂魄，那天下再无希望。”
墨临小心翼翼地将前尘镜碎片浸入泉中。镜片触水的瞬间，乳白色的泉水泛起涟漪，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从镜片中溢出，与泉水中的生命气息缓缓交融。
“有效果！”一位长老惊喜道。
确实，在祖灵泉的滋养下，镜片上的波动明显增强了少许。但距离真正的魂体重塑，仍是遥不可及。
青萝观察良久，眉头微蹙：“仅靠祖灵泉，恐怕不够。她的魂魄受损太重，需要更强大的本源之力。”
墨临点头：“我感知到谷地深处有强烈的祖心共鸣，比之前更加强烈。”
“你的感知没错。”青萝神色凝重，“自姜小鱼引动祖灵显圣后，万妖祖心的主要部分就开始苏醒。但这也带来了麻烦。”
她指向洞穴深处：“随我来。”
穿过长长的甬道，众人来到一处更加广阔的地下空间。这里的岩壁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晶石，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心脏状晶体，正以缓慢而有力的节奏搏动着。
那就是万妖祖心的主要部分！
但与墨临想象中不同，祖心表面覆盖着一层不祥的黑色纹路，搏动也显得紊乱无力。
“这是怎么回事？”墨临问道。
“幽冥死气的污染。”青萝叹息，“鬼藤的根系曾深入此地，虽然主体被毁，但祖心已被污染。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祛除这些死气。”
墨临走近观察。秩序之力虽已随着姜小鱼的献祭而消散，但他仍能感知到那些黑色纹路中蕴含的邪恶气息。它们如同活物般在祖心表面蠕动，不断侵蚀着祖心的本源。
“若不能净化祖心，西境将永无宁日。”一位长老忧心忡忡，“土地会继续荒芜，妖族子民将逐渐失去繁衍能力。”
墨临沉默片刻，突然道：“或许，我有办法。”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取出数件法器，在祖心周围布下一个复杂的法阵。法阵的光芒与祖灵泉交相辉映，形成奇特的光晕。
“这是玄天宗的‘净世琉璃阵’，可净化世间万秽。”墨临解释道，“但需要极大的能量驱动。”
青萝毫不犹豫：“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妖族必倾力相助。”
在妖族的全力支持下，净世琉璃阵很快布置完成。墨临坐镇阵眼，青萝与三位长老分别守护四方阵脚。
“启阵！”
随着墨临一声令下，法阵光芒大盛，纯净的琉璃之光笼罩了整个祖心。黑色纹路在光芒中剧烈扭动，发出刺耳的嘶鸣，仿佛有生命般抵抗着净化。
“坚持住！”墨临全力催动法阵，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净化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幽冥死气异常顽固，它们已与祖心本源深度纠缠，强行净化可能会伤及祖心根本。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浸泡在祖灵泉中的前尘镜碎片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虚幻的身影从镜中浮现，虽然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是姜小鱼的模样。
“那是...”青萝震惊地看着那道虚影。
虚影漂浮到祖心上空，伸出透明的手掌，轻轻按在祖心表面。没有强大的能量波动，没有炫目的法术光芒，但那些顽固的黑色纹路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秩序之力...”墨临喃喃道。即使只剩一缕残魂，姜小鱼仍在本能地行使着秩序的权力，纠正着被扭曲的规则。
在秩序之力的辅助下，净世琉璃阵威力大增。琉璃之光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最后的黑暗。
当最后一丝幽冥死气被净化，万妖祖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搏动。乳白色的光芒从祖心散发，透过岩层，洒遍整个西境。
奇迹发生了。荒芜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枯萎的植物抽出新芽，受伤的妖族感到久违的活力在体内流动。
“祖心...复苏了！”长老们激动得老泪纵横。
青萝看着祖心上空那道逐渐消散的虚影，郑重行礼：“妖族永世不忘此恩。”
虚影回以淡淡的微笑，而后化作点点光芒，重新回到前尘镜碎片中。
墨临小心翼翼地收回镜片，发现上面的波动明显增强了。虽然距离真正的复活依然遥远，但至少看到了希望。
...
三日后，墨临准备离开西境。临行前，青萝递给他一枚骨符。
“这是妖族至宝‘溯源符’，可追溯万物本源。”她解释道，“或许对姜小鱼的复活有帮助。”
墨临郑重收下：“多谢。”
青萝犹豫片刻，又道：“净化祖心时，我感知到一些信息。万妖祖心并非完整的，还有一部分散落在时空裂隙中。若是能集齐，或许...”
她没再说下去，但墨临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是能集齐完整的万妖祖心，或许就能为姜小鱼重塑魂体。
离开西境后，墨临没有直接回玄天宗，而是来到了北境天墉城。
昔日繁华的天墉城，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白泽牺牲自己阻止九幽冰封的景象，依然历历在目。
在城中心的白泽祠，墨临见到了曦族的后裔。他们守护着白泽留下的最后遗产——一面可窥探时空裂隙的“窥天镜”。
得知墨临的来意，曦族长老长叹一声：“白泽大人临终前曾预言，会有人来此寻找复活秩序之子的方法。”
他取出窥天镜，镜中显现出无数闪烁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时空裂隙。
“万妖祖心的碎片散落在这些裂隙中。”长老指向其中几个特别明亮的光点，“但这些地方极其危险，时空乱流足以撕裂真仙。”
墨临面色不变：“请告诉我具体位置。”
...
一个月后，墨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玄天宗。他遍体鳞伤，但怀中小心保护着的几块祖心碎片却完好无损。
清虚真人见到他这般模样，大吃一惊：“仙君，你这是...”
墨临简单说明了情况，清虚真人听后久久无言。
“值得吗？”最终，清虚真人问道，“为了一个已逝之人，冒如此大的风险。”
墨临看着掌心中与镜片放在一起的祖心碎片，它们正发出柔和的光芒，温养着姜小鱼的残魂。
“没有值不值得，”他轻声道，“只有愿不愿意。”
清虚真人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在玄天宗的秘库中，墨临找到了关于秩序之力的古籍记载。古籍中提到，秩序之力的传承者若因献祭而消散，有极小的可能通过“规则共鸣”重新凝聚。
而触发规则共鸣的关键，就是集齐与之相关的三种本源之力：秩序之力、万妖祖心、纯净往生之息。
墨临已经找到了万妖祖心的碎片，接下来需要寻找纯净往生之息的来源。
他想起了孟婆。真正孟婆早已身化轮回，那她留下的纯净往生之息在何处？
这时，前尘镜碎片突然发出微光，投射出一幅模糊的图像——那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忘川河的源头，初代孟婆消散之地。
墨临心中有了方向。
...
地府，忘川源头。
这里是连阴差都很少涉足的禁忌之地。浑浊的忘川河水从此处发源，流向整个地府。
墨临避开巡逻的阴差，来到源头深处。在这里，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一个与姜小鱼有七分相似的女子虚影，静静地站在忘川源头。她手中托着一团纯净的光芒，那光芒的气息与姜小鱼魂体内的纯净往生之息同源，但更加古老、精纯。
“初代孟婆...”墨临喃喃道。
女子虚影转过身，微微一笑：“我在等你。”
她的目光落在墨临怀中的镜片上，眼神温柔：“那孩子，做得比我想象的更好。”
“你能救她吗？”墨临急切地问。
初代孟婆的虚影轻轻摇头：“我已身化轮回，这只是最后一缕执念。真正能救她的，只有你自己。”
她将手中的光团推向墨临：“这是最后的纯净往生之息，拿去吧。”
光团融入前尘镜碎片，镜片上的波动再次增强。姜小鱼的虚影几乎凝聚成形，但依然缺少最关键的东西——秩序之力。
“秩序之力随她的献祭而消散，该如何找回？”墨临问道。
初代孟婆的虚影开始变得透明：“秩序不灭，只会转移。找到她献祭的地方，那里会有线索。”
说完最后这句话，她的虚影彻底消散，忘川源头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墨临握紧手中的镜片，感受到其中越来越强的魂魄波动。
还差最后一步。
他望向判官殿的方向，那里是姜小鱼献祭的地方，也是秩序之力最后显现的地方。
在那里，或许能找到最终的答案。
而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在判官殿的最深处，一个关乎三界存亡的秘密正在等待揭晓。
那个秘密，与姜小鱼的复活，与秩序之力的本质，与幽冥君主的真正目的，都息息相关。
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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