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残尸的魔气还在谷地上空弥漫，如同化不开的墨团，混着焦糊的血肉气息钻入鼻腔，呛得人肺腑发疼。妖兽大军的低吼如同闷雷滚过黑石大地，每一声都带着厮杀后的疲惫与未消的戾气。三万地兽精锐，如今只剩二万二千道身影矗立在战场之上，八千阵亡妖兽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着。
有的被魔火焚成炭块，焦黑的肢体还保持着最后的扑击姿态；有的被魔族的骨刃撕碎，内脏与碎骨糊在冰冷的岩石上；还有的与魔族修士死死缠在一起，獠牙嵌进对方的咽喉，自己的头颅却被魔斧劈成两半，浑浊的兽血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染红了整片谷地。
司马海站在妖兽军阵的最前方，玄色劲袍上沾满了黑色的魔血与暗红色的兽血，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纹路。他用破邪长剑的剑鞘拨开脚边一块沾着脑浆的碎石，剑鞘与岩石碰撞发出“咔嗒”一声脆响，在死寂的战场上格外清晰。身旁的噬魂兽亲昵地用布满鳞甲的头颅蹭了蹭他的手臂，却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态，竖瞳死死盯着远处飞来的人影。
“咻咻咻——”数道灵光划破天际，玄青子带领着一众修士在空中疾驰而来，衣袂翻飞间，灵力波动四散开来。他的执法剑斜背在身后，剑刃上的卷口清晰可见，后背的道袍被魔狼的利爪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包扎的白色纱布，渗出的鲜血将纱布染透了大半，显然在之前的撤退中伤得不轻。
玄音谷上宗统领韩纲长老扶着腰间断裂的灵琴，琴身的紫檀木纹理间嵌着干涸的血渍，他原本梳理整齐的胡须此刻散乱不堪，目光扫过妖兽阵前堆积如山的魔族尸骸时，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紫霄洞天宗主玄庆宇身着绣着雷纹的道袍，手中的拂尘断了数根银丝，他飞行时脚步略显虚浮，显然灵力消耗巨大，可看向司马海的眼神里，依旧藏着几分人族修士对妖兽的居高临下的倨傲。
玄音谷宗主靳泽则面色阴沉，他的本命法器“静心铃”此刻只剩下半片铃身，挂在腰间晃悠，目光在妖兽群中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忌惮。刚才妖兽大军如同潮水般碾压魔族的场景，他在秘境出口看得一清二楚，那些妖兽的凶戾与悍不畏死，彻底打破了他对“妖兽愚昧”的认知。
这一行的队伍中还有玄月殿宗主玄阳子、玄月殿上宗统领谭澜和斩日宫上宗统领高远大师，不过他们的态度要好得多。
一行人在司马海面前三丈处停下，玄青子率先收了灵力落地，刻意整理了一下染血的道袍，试图维持上宗统领的威严。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刻意的温和，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傲慢：“司马道友。”
司马海抬眼，目光冷冽如冰，没有丝毫回应的意思。噬魂兽察觉到他的情绪，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四劫神魂境的威压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让玄青子身后的几名低阶修士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玄青子脸色微变，却依旧强装镇定地继续说道：“此次仙云秘境一役，凶险万分，幸得那位人族大能的神魂体出手相助，以无上神通夺下魔族至宝锁灵塔，斩杀魔将乌武；我们人族上宗修士更是浴血奋战，一万六千同袍折损过半，才得以重创魔族主力。当然，贵军的配合也不可或缺，这份恩情，我人族记在心里。”
他刻意加重了“人族大能神魂体”和“神域上宗修士浴血奋战”这两个短语，目光缓缓扫过妖兽群中那些带伤的身影，像是在提醒这些妖兽，谁才是这场战役真正的功臣。“后续神域各上宗已经收到消息，会派遣大批武神境乃至更高修为的修士驰援洞天福地，届时会正式进驻仙云秘境，以防魔族死灰复燃。为了避免后续产生不必要的误伤，还请司马道友帮忙约束妖兽部众，即刻退出仙云秘境，将这片上古时期的人族祖地归还于我们。”
“祖地”二字一出，妖兽群瞬间躁动起来。一头年轻的赤焰虎猛地喷出一团火星，火星落在脚下的魔骨上，将其烧得噼啪作响，它焦躁地用爪子刨着地面，发出“嗤嗤”的声响。旁边的裂地熊更是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向前迈了一步，震得地面微微颤动，它左前肢的伤口因为动作太大而裂开，鲜血顺着粗糙的皮毛滴落，却毫不在意地瞪着玄青子一行人。
司马海的识海中，此刻突然响起方默冰冷而清晰的魂讯，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告诉他，仙云秘境千年以来都是妖皇殿的根基所在，是人族用卑劣手段占据，如今我们妖兽用八千同袍的尸山血海夺回来，轮不到他们这些坐享其成的蛀虫置喙。玄音谷追杀我们的旧账，我们要另外再算，不用给他们留任何情面。”
魂讯落下的瞬间，司马海眼中的寒意更甚。他嗤笑一声，向前踏出一步，破邪长剑猛地出鞘半寸，寒光闪烁的剑刃直指玄青子：“玄青子，你怕是打错了算盘，也记错了历史。这仙云秘境，千年之前乃是妖皇殿的核心疆域，殿内的每一块岩石、每一株灵草，都刻着妖兽的印记！”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愤怒，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如今三万妖兽大军踏足秘境，折损八千同类的性命，才将魔族这伙侵略者赶出去，你一句话就想让妖兽们让出来？凭什么？凭你们人族在战场上的节节败退吗？”
玄青子被问得脸色一沉，之前被魔族追杀的狼狈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让他恼羞成怒，厉声呵斥：“放肆！司马海，你竟然敢站在妖兽的一边，对我人族指手画脚？待后续神域上宗援军一到，别说是你们这二万二千头妖兽，就算是再多十倍，也皆为齑粉！”
“神域援军？”司马海还未接话，玄音谷上宗统领韩纲已迫不及待地向前一步，他刻意挺了挺胸膛，试图掩饰灵琴被毁的狼狈，目光落在司马海身上，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优越感：“司马海，看在你曾在玄月殿修行过的份上，我今日给你一条生路。只要你能说服这些妖兽立刻退出仙云秘境，乖乖交出秘境的控制权，我便亲自去慕容博长老面前为你求情，赦免你之前带领妖兽围杀慕容岚等上宗修士的罪过。”
这番话听得司马海身后的妖兽们愈发愤怒地发出一阵阵低吼
韩纲脸色一僵，随即眼中闪过狠厉，语气也变得冰冷：“但条件是，你必须把红尘仙和姬灵月交出来。这两个在凡俗世界犯下打错的罪人，本就该由我玄音谷处置，容不得他们在秘境中继续苟且偷生！”
“赦免？”司马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粗犷而悲凉，震得周围的碎石都微微颤动，“韩纲，你是不是被魔族打坏了脑子？”
他猛地收住笑声，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抬手将破邪长剑完全抽出，剑尖直指韩纲的咽喉，剑气凌厉得让韩纲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你们玄音谷，给我等着！待我安顿好秘境的事宜，很快就会带领妖兽大军踏入玄音谷的山门，好好找你们‘讨教’一下！”
“至于仙云秘境，”司马海的目光扫过玄青子一行人，语气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不管来多少神域修士，不管他们修为有多高，只要敢侵犯仙云秘境一寸土地，我身后的妖兽大军都会将其撕碎，让他们埋骨于此！现在，我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带着所有滞留在秘境中的人族修士滚出去！若敢多留，我身后的二万二千地兽，会让你们亲身体验一下，什么是被撕碎的滋味！”
话音落下的瞬间，司马海猛地挥手。他身后的二万二千头妖兽如同接到了无声的号令，齐齐向前踏出一步，震天动地的咆哮瞬间响彻整个谷地，声波如同实质的巨浪，朝着玄青子一行人席卷而去。数十只裂地熊用布满老茧的熊掌狠狠拍打着地面，每一次拍打都震得玄青子等人脚下的碎石跳跃，地面甚至被拍出了一道道裂纹；冰魄狼周身寒气暴涨，喷出的寒气在身前凝结成数十柄锋利的冰刃，白雾顺着它的獠牙滴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得发僵；赤焰虎则周身燃起丈高的烈焰，火焰中夹杂着金色的魂光，将周围的魔血都烤得蒸发，灼热的气息让玄青子等人的皮肤都感到刺痛。
二万二千地兽同时释放出的威压，如同一座实质的大山，瞬间压得玄青子一行人脸色惨白。玄庆宇手中的拂尘剧烈颤抖，灵力在体内翻涌，却连维持身形都有些困难；靳泽的呼吸变得急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妖兽的体内的灵力依然很充沛，这样的数量和战力，已不是他们这支残兵能抗衡的。
玄青子这才彻底意识到，眼前的妖兽早已不是他印象中那些任人驱使、没有灵智的野兽，它们有组织、有纪律，更有足以与人族上宗抗衡的战力。他强撑着底气，试图搬出方默的神魂体来震慑对方，怒喝道：“司马海，你别执迷不悟！刚才那位斩杀乌武的大能神魂体可是还在仙云秘境中，他分明是站在我人族这边的！你若敢与人族为敌，就不怕前辈马上现身，屠了你和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兽吗？”
“前辈？”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压过了妖兽的咆哮。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深金色的魂光如同流星般从秘境深处飞来，速度快到极致，不过数息便已悬停在司马海身旁的半空中。
魂光凝聚成人形，正是方默的神魂体，他深金色的魂眼如同两轮寒日，目光扫过玄青子一行人，带着刺骨的威压，“玄青子，你说的前辈，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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