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病危!陛下晕厥!
这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瞬间劈碎了京城表面维持的脆弱平静。王伯安府邸的书房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林砚脸色煞白,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打碎的瓷片溅落在脚边,热水浸湿了袍角也浑然不觉。
“怎么会……明明已有好转……”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那日太子手指微动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怎么会突然急转直下?
王伯安也是面色铁青,一把拉开书房门,对着外面惊慌失措的长子厉声问道:“消息确凿?从哪里传来的?!”
“是……是宫里当值的刘给事中偷偷派人送出来的信儿,说乾清宫已经乱成一团,几位阁老和太医都跪在殿外……陛下被扶去后殿,情况不明……”王家长子声音发颤,带着哭音。
完了!
林砚和王伯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和惊惧。太子若薨,国本动摇!陛下若再因此有个好歹,整个大明朝将立刻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而他们这些与太子有过关联,尤其是林砚这个曾“妄言”指出邪毒的人,首当其冲将成为某些人平息圣怒、推卸责任的替罪羊!
“维新!你快走!”王伯安猛地抓住林砚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立刻离京!去找你的妻女!京城……京城马上就要变成修罗场了!”
林砚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却猛地站稳了身体。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不能走!”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此时离京,无异于畏罪潜逃!更是将所有的罪名都坐实了!那些想要我命的人,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怕我连京城百里都出不去!”
他推开王伯安的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骤然阴沉下来的天空,仿佛也预示着帝国的命运。
“我必须进宫!”林砚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王伯安,“现在只有进宫,守在陛下和太子身边,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你疯了!”王伯安又急又怒,“现在进宫是自投罗网!徐阶那些人正愁找不到借口弄死你!”
“留在外面,才是真正的瓮中之鳖!”林砚语气坚决,“伯安兄,你听我说,你现在立刻联络所有能联络的清流御史,不要弹劾赵子静了,改为上疏,言辞恳切,只问陛下安好,太子安好,表达臣子忧心,请求严查太子病源!要把水搅浑,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查清真相’上来!绝不能让某些人趁机把‘庸医误诊’或者‘邪祟冲撞’之类的帽子扣下来,把事情糊弄过去!”
王伯安一愣,瞬间明白了林砚的意图。这是在绝境中抢攻,利用清流舆论,强行将“追查真相”摆在台面上,逼迫幕后之人不敢轻易灭口或者嫁祸!
“好!我这就去办!”王伯安也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你自己……千万小心!”
林砚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出了王府书房。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异常挺拔,却也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皇宫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和恐慌。禁军侍卫的数量明显增加了,个个刀出鞘,箭上弦,眼神警惕地盯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宫人们面无人色,行走间几乎是小跑,不敢有任何停留。
林砚来到宫门,不出意外地被拦下了。
“林侍郎,宫内戒严,无陛下特旨,任何人不得入内!”守门的将领认得林砚,语气还算客气,但态度坚决。
林砚早有准备,他取出自己的礼部侍郎腰牌,沉声道:“本官并非求见陛下,而是有关于藩属国紧急贡务,需即刻面陈首辅徐大人定夺!此事关乎国体,延误不得,还请通传!”
他抬出了徐阶,又扯上了紧急公务,守门将领犹豫了一下,还是派人进去通传了。如今宫内主事之人,除了昏迷的皇帝,也就只有几位阁老了。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分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林砚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怜悯,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和冰冷的审视。
终于,进去通传的侍卫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徐阶身边的长随。
“林侍郎,首辅大人此刻正侍奉圣驾,无暇分身。大人说,贡务之事,可由礼部按旧例先行处理,若实在决断不下,可递条陈入内阁。”长随面无表情地传达着徐阶的话。
这是闭门羹。徐阶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见他。
林砚的心沉了下去,但他脸上不动声色,继续道:“既然如此,下官可否在此等候?或许陛下……”
“林侍郎!”那长随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陛下需要静养,太子殿下那边……更是闲人免近。您还是请回吧,莫要在此徒惹是非。”
“闲人”二字,像两根冰冷的针,刺穿了林砚最后的侥幸。他被彻底地排斥在了权力核心之外,成了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闲人”!
他站在原地,宫门的阴影将他大半个身子笼罩,初秋的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知道,自己不能退。退了,就真的完了。
他不再试图进入,也不再与那长随争辩,只是撩起官袍下摆,就在宫门之外,众目睽睽之下,面对着乾清宫的方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臣!礼部侍郎林砚!忧心陛下龙体!挂念太子殿下安危!恳求上天庇佑,陛下康健,太子殿下转危为安!臣愿在此叩首祈福,直至陛下、殿下平安之讯传出!”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清晰地传入了宫门内外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凝固了。守卫的士兵,过往的官员,暗处的眼线……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那个跪在冰冷宫砖上的身影。
他这是在赌!赌皇帝不会真的完全无视他这份“孤忠”,赌这悲壮的一幕能传到某些有心人耳中,赌这看似愚蠢的行为,能为他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或者说,一个留在牌桌上的资格!
秋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从他身边掠过。宫门深似海,跪在外面的他,像一个被遗弃的棋子,却又以一种无比倔强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而乾清宫内,昏迷的皇帝被施针救醒后,听着太监颤声禀报宫门外林砚长跪祈福的举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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