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光幕中的字迹,宛如一根烧红的铁刺,狠狠烙在韩林和陆雪琪的视网膜上。
周遭的一切,无论是崩解的碑林残骸,还是虚空中漂浮的尘埃,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时间仿佛被拉成一根绷紧的弦,而那座悬浮祭坛和其上的断剑,就是唯一的音符,正预备奏响最刺耳的乐章。
韩林扶着陆雪琪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女子的身体虽然虚弱得如同一片风中残叶,但她的脊背却在瞬间挺得笔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钢铁意志从她看似单薄的躯壳中骤然升起。
震撼过后,韩林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他自己的童年笔迹出现在这里,已是匪夷所思,如今陆雪琪的字迹也赫然在列,这让整个事件的性质彻底改变。
这不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陷阱,而是一个笼罩了他们两人的,更加庞大而恶毒的阴谋。
“欢迎回家,错字成道者。”
韩林在心中默念着这行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寒冰,冻结着他的思绪。
他下意识地看向陆雪琪,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和他同样的迷茫。
然而,他只看到了极致的冷静,一种风暴来临前海面般的死寂。
陆雪琪的错瞳中,那两点异色流转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仿佛在飞速解析着眼前这无法理解的景象。
她没有开口,只是用那双映照出祭坛光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截断剑剑柄上的字。
那不仅仅是看,更像是在用目光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质。
“它……认得你?”韩林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本想问“你小时候也写过这个?”,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句更触及核心的疑问。
陆雪琪缓缓摇头,唇角那抹因强行共鸣而留下的血迹,此刻显得格外触目。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锐利:“不,它不是认得我。它是在……标记我。”
“标记?”
“韩林,你还记得吗?碑林中央那块石碑上,洪荒意志留下的规则是什么?”她没有回头,视线依旧锁定着远方。
韩林识海中那道裂痕隐隐作痛,系统面板上的微光也变得极不稳定,像一盏风中残烛。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那句冰冷的铁律:“错字共鸣者,仅限一人存活。”
刹那间,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韩林脚底直冲天灵盖,比刚才识海撕裂的剧痛还要难熬。
他猛然明白了陆雪琪的意思。
洪荒意志设下这个局,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单独引诱某一个“错字成道者”。
它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猎人,同时布下了两个饵。
韩林的“欢迎回家”,是第一个饵,是明面上的诱捕网,将他引至此地,让他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的唯一主角。
而当他历经艰险,与陆雪琪联手破开碑林幻境,心神最为松懈,以为即将揭开最终真相时,第二个饵才被抛出。
陆雪琪的“欢迎回家”,就是这致命的第二个饵。
它的目的不是为了欢迎,而是为了分化。
是为了在这绝境之中,在他们两人之间,种下一颗名为“猜忌”与“恐惧”的种子。
“仅限一人存活”,这句话在此时此刻,拥有了截然不同的、更加恶毒的含义。
它不再是一条遥远的、模糊的规则,而是摆在他们面前,一道血淋淋的选择题。
你是“错字成道者”,她也是。那么,谁该活下来?
“好狠的算计。”韩林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涌。
他感觉到怀里的陆雪琪身体微颤了一下,显然也想到了同一层。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力量对抗,而是最阴险的人心博弈。
洪荒意志根本不在乎他们是否能看穿,它要的,就是让他们看穿后的那种无力与绝望。
“它在逼我们。”陆雪琪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嘲讽的冷意,“它以为,只要把这道规则摆在台面上,我们就会像它圈养的蛊虫一样,为了那唯一的生机自相残杀。”
韩林没有说话,只是将诚锋剑从她手中轻轻抽出,反手握紧。
剑柄上双生印记的余温,似乎还能传递一丝力量。
他站直了身体,让陆雪琪可以更稳地靠着他,同时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视着通往祭坛的那条裂缝通道。
这条“带伤前行”的入口,此刻看来,更像是一条通往斗兽场的血腥之路。
“我们过去看看。”韩林沉声道。
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犹豫。
恐惧和猜忌固然可怕,但坐以待毙,任由那幕后的黑手摆布,更是他无法接受的。
陆雪琪轻轻“嗯”了一声,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将大部分体重都倚靠在韩林身上,闭上眼睛,全力运转功法恢复着枯竭的灵力。
她的错瞳虽然暂时收敛了光芒,但韩林知道,她的心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两人迈开了脚步,踏入了那道仿佛被巨斧劈开的空间裂缝。
一踏入其中,周遭的景象便再度变幻。
不再是崩解的碑林,而是一片混沌的虚无。
脚下没有实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凝固的空气上,发出轻微的、令人不安的碎裂声。
四面八方都是扭曲的光影,偶尔会闪过一些残缺的画面——有身穿古老道袍的修士在奋笔疾书,不慎写下一个错字后懊恼地捶头;有稚嫩的孩童因抄错心法被师长罚跪,却偷偷将写错的竹简藏入怀中。
这些都是历代“错字成道者”的记忆碎片,是之前被碑林镇压的“活的记忆”。
如今碑林崩解,它们便如幽魂般在这条通道中游荡。
一股股庞杂而混乱的情绪从这些光影中渗透出来,有不甘,有悔恨,有执拗,还有一丝丝被欺骗的愤怒。
它们像是无声的浪潮,不断冲击着韩林和陆雪琪的心神。
韩林的识海裂痕在这些情绪的冲击下,痛感愈发明显。
系统面板上的微光疯狂闪烁,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屏障,将大部分负面情绪隔绝在外。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这些前辈,他们或许都曾像他一样,以为自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破局者,最终却都成了洪荒意志的养料,连记忆都被囚禁于此,成为后来者的路障。
他侧头看了一眼陆雪琪,发现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她没有系统护体,只能凭借自身强大的意志硬抗。
她的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但脚步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它在用这些记忆消耗我们。”陆雪琪的声音有些虚浮,但条理清晰,“它想让我们在到达祭坛之前,就心神崩溃。”
“撑得住吗?”韩林问道,同时将一丝精纯的灵力渡入她体内。
陆雪琪没有拒绝,任由那股温暖的灵力在经脉中流转,缓解着压力。
她睁开眼,错瞳再次亮起,但这次,她不是在对抗那些记忆碎片,而是在……感受它们。
“它们不是在攻击我们,”她忽然低语道,“它们在求救。”
韩林一愣。
“它们记得被欺骗的愤怒,记得‘仅限一人存活’的绝望。它们将这些情绪投射给我们,不是为了伤害,而是本能地在向同类发出警告。”陆雪琪的目光穿透重重光影,望向通道尽头的祭坛,“它们在告诉我们,不要重蹈覆辙。”
话音刚落,周围那些纷乱的光影忽然平静了下来。
那些充满负面情绪的冲击也随之减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跨越了万古的悲鸣。
它们仿佛认可了陆雪琪的解读,不再将两人视为敌人。
韩林心中一动,握着诚锋剑的手紧了紧。
他明白了。
洪荒意志的算计再精妙,也算漏了一点——它算不到,同病相怜者之间,会产生名为“共情”的力量。
它以为“错字”是弱点,是错误,是可以用规则抹杀的异类。
但它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份“错误”,才让每一个“错字成道者”都拥有了不屈服于“正确”的、独一无二的灵魂。
通道并不长,但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当他们终于跨出裂缝,踏上那座悬浮祭坛的边缘时,周围的一切喧嚣都瞬间消失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祭坛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岩石构成,表面光滑如镜,却不反射任何光芒,仿佛能吞噬一切。
祭坛的面积不大,约莫方圆十丈,除了中央那半截断剑,再无他物。
韩林和陆雪琪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那截断剑之上。
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剑身残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剑刃上暗淡无光,没有丝毫神兵利器应有的锋芒,反而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像是从古老的坟墓中刚刚挖出。
然而,就是这样一截看似毫无威胁的断剑,却让韩林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体内的系统,此刻不再是闪烁微光,而是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刺耳的警报声,那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炸响,让他脑袋嗡的一声,险些站立不稳。
这不是警告,这是在发出濒死的悲鸣!
与此同时,陆雪琪的错瞳也收缩到了极致,瞳孔深处那两点异色几乎要燃烧起来。
她死死盯着断剑的剑柄,那个用她童年笔迹刻下的“欢迎回家,错字成道者”。
她看到了韩林看不到的东西。
在那行字迹的下方,在那肉眼无法察觉的微观层面,存在着无数道更加细微、更加古老的刻痕。
那些刻痕,属于每一个曾被引诱到此地的“错字成道者”。
他们的名字,他们的笔迹,他们最深刻的“错误”,都曾被刻在这里,然后又被新的刻痕所覆盖、抹去。
这柄断剑,不是武器,也不是信物。
它是一个不断更新换代的墓碑。
而此刻,最新的一层,刻着她的字迹。
就在两人心神都紧绷到极点的时候,那截悬浮的断剑,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宛如心脏跳动般的——“嗡”。
声音不大,却仿佛一道惊雷,同时在韩林和陆雪琪的心底炸开。
随着这声嗡鸣,断剑剑脊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纹中,猛地渗出了一缕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血色雾气。
那雾气并非飘散,而是如有生命般,开始沿着剑身缓缓流淌,最终汇聚于剑柄之上,不偏不倚地,开始描摹那一行属于陆雪琪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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