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山的晨钟总带着金石相击的脆响。王铁柱站在金光洞外的试剑坪上，看着崖壁上杀伐为护四个大字被朝阳染成赤金色，忽然想起金系掌门当年将金蛟剪交给他时说的话：真正的利器，从不是用来炫耀锋芒，是该在该出鞘时，护住身后的人。
赤焰麒麟趴在不远处的云台上，看着坪上操练的金系弟子，偶尔甩甩尾巴，鬃毛间的灵火溅起几点火星，落在青石地上烫出细碎的金纹。它与王铁柱的玄土巨熊早在半月前就混熟了，此刻正歪着头看巨熊笨拙地模仿弟子们的劈砍动作，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师兄！一个穿着灰布道袍的少年从石阶上奔来，脚下的云纹靴沾着露水，跑到近前时被自己的衣摆绊倒，结结实实地摔在王铁柱面前。
王铁柱伸手将他拎起来，见少年掌心磨破了皮，却顾不上疼，只是仰头盯着他背后的金蛟剪——那法宝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蛇形剪刃上的鳞片在晨光里流转，像有活物在其中游动。
小金子，急吼吼地跑啥？王铁柱拍掉少年身上的尘土，指腹摩挲着他掌心的伤口，那里立刻泛起层金芒，血痕瞬间愈合。这是金系的基础治愈术，他以前总嫌麻烦，还是林风教他别光顾着打，队友掉血了得补，才慢慢练熟的。
被叫做小金子的少年叫金元宝，是去年刚入门的弟子，因天生能与金系灵气共鸣，被掌门视为璞玉。他揉了揉鼻子，指着试剑坪中央的擂台：师父说...说让您看看我新练的金虹贯日，能不能比得上您当年...
王铁柱哈哈大笑，拍着他的后脑勺往擂台走：比不比得上另说，先让你见识见识，啥叫真正的金蛟剪！
试剑坪上的弟子们见王铁柱来了，纷纷停下操练围拢过来。这些弟子大多是战后新收的，虽没亲历过幽冥渊的血战，却都听过玄门四杰的传说，尤其是王铁柱单枪匹马冲进魔修阵营，用金蛟剪撕开防线的故事，早已被添油加醋编成了话本。
都看好了！王铁柱站上擂台，解开背后的布包。金蛟剪脱离束缚的刹那，两道金虹冲天而起，在空中化作两条鳞爪分明的金蛟，发出震耳的嘶鸣。坪边的老松树上，几只灵鸟被惊得四散飞逃，却在触及金蛟散发的灵光时，翅膀都镀上了层金边。
金元宝看得眼睛发直，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铁剑——那是柄最普通的入门法器，此刻在金蛟剪的光芒下，剑身上的锈迹都无所遁形。
王铁柱并指一点，两条金蛟俯冲而下，围着擂台盘旋一周。所过之处，青石地面被划出细密的金线，却没伤及分毫，反而让那些经年累月的剑痕都变得光滑起来。看好了，这法宝的厉害不在劈砍，在与。
他话音刚落，金蛟突然交缠在一起，剪刃开合间，竟将空中飘过的一朵云剪成了四瓣，每一瓣都恰好落在擂台的四个角落，化作带着金辉的露水。
弟子们爆发出喝彩声，金元宝却忽然红了眼眶，攥着铁剑的手微微发抖：可是...可是弟子连基础剑法都练不好...
王铁柱收了金蛟剪，跳下擂台走到他面前。这才发现少年的手腕上有圈淡淡的红痕，显然是练剑时用力过猛，被剑柄磨出来的。当年我刚学剑时，比你还笨。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第一次用金光咒，把掌门的丹炉都打穿了，被罚在这试剑坪劈了三个月的石头。
金元宝惊讶地抬起头，王铁柱指了指擂台角落的那块巨石——石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剑痕，最深的那道里，还嵌着半片生锈的剑尖。看见没？那是我第一把剑折的地方。当时觉得天都塌了，以为自己根本不是修仙的料。
后来呢？金元宝追问。
后来啊...王铁柱想起林风拖着伤腿帮他包扎伤口，苏婉儿用冰镇住他肿起来的手腕，陈石默默帮他把劈碎的石头垒成石墙。后来遇到几个朋友，才明白剑练得再快，要是心里没个守护的东西，终究是废铁。
他突然抓起金元宝的手，将金蛟剪塞进他掌心。法宝入手冰凉，却在触及少年掌心的刹那，发出了温和的嗡鸣，剪身上的金鳞竟泛起了与少年灵力同源的光泽。
师...师兄！金元宝吓得差点把法宝扔在地上，脸色发白，这太贵重了，弟子不能要！
拿着。王铁柱按住他的手，目光扫过周围的弟子，当年掌门把它给我，是让我用它护着乾元山的人。现在我要去云游，这担子，该交给能接得住的人了。
他指着金元宝手腕上的红痕：你以为这伤是笨？是你练剑时太想变强，心里的火比剑上的光还旺。但记住了，金系的剑不是越利越好，得知道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时候该放。
金蛟剪突然腾空而起，自动缠上金元宝的手腕，化作两圈金环。少年只觉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丹田，那些练剑时留下的滞涩感竟消散了大半。
这法宝认主。王铁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它要是不喜欢你，刚才就该咬断你的手了。
试剑坪上爆发出善意的哄笑，金元宝却红了眼眶，突然一声跪下，对着王铁柱磕了三个响头：弟子...弟子定不会辜负师兄所托！定护好乾元山，护好中洲的百姓！
王铁柱扶起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过去。里面是些他画的剑谱，页边都被翻得起了毛，有些地方还沾着褐色的血渍——那是当年在骷髅山激战，匆忙间用衣角擦剑时蹭上的。
这些是我琢磨的招式，你看着改改。他挠了挠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别学我横冲直撞，多跟你苏婉儿师姐学学章法，跟陈石师兄学学稳当...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远处的云海翻涌，隐约能看到终南山的轮廓，能想到林风正在那里把《枯荣诀》教给弟子，能听到陈石在骷髅山指挥弟子布阵的吆喝，苏婉儿大概正站在凤凰山的崖边，看着水系弟子们练习新的防御阵。
走了。王铁柱拍了拍金元宝的肩膀，转身走向赤焰麒麟。那神兽仿佛知道要出发，已经站起身，对着朝阳发出声清亮的嘶鸣。
金元宝突然喊道：师兄！您还会回来吗？
王铁柱脚步顿了顿，回头笑道：等你能用金蛟剪劈开混沌渊的浊气时，我就回来喝你的庆功酒。
他翻身上了麒麟背，灵火鬃毛卷起一阵金风，吹得试剑坪上的金线都泛起涟漪。金元宝站在原地，摸着腕上的金环，看着那道金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云海深处，突然握紧了拳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擂台，认认真真地练起了金虹贯日。
剑光起时，竟有细碎的金雨从空中落下，落在那块嵌着断剑的巨石上。石缝里，不知何时钻出了株嫩绿的草芽，正迎着风，倔强地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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