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的冰晶泛着微光，崔宇星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在耳钉上轻轻一叩。金属裂痕中渗出一丝温热，像是回应他的动作。他闭了闭眼，霜火在经脉里重新流动起来，结晶蔓延的速度终于被压住。
林晚秋站在他侧后方，玉杖贴地而立，指节微微发白。她没说话，但眼神一直落在崔宇星身上，随时准备撑起结界。
周砚之靠在断柱旁，面具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他低头摩挲骨铃残片，忽然抬眼：“来了。”
风停了。
空气像凝固的湖面，一层紫雾从裂谷深处卷出，带着细微振翅声。成群蝶影浮现，翅膀上浮现出扭曲符文，光波荡漾间，地面、墙壁、甚至三人的倒影都开始错位晃动。
“这次不一样。”崔宇星低声说，“它们能改写光线路径。”
林晚秋立刻横杖于前，符文环再次亮起，形成短暂静滞区。但这回只撑了两秒半，边缘就出现裂纹。
蝶群已至头顶，蝶后振翅，一道紫色光束直射崔宇星面门。他侧身避过，掌心拍地，寒气喷涌而出，六棱冰柱拔地而起，迅速分裂、折射、重组。
十二面冰镜呈环形升起，每面镜中的影像都有细微差异——有的脚步偏移半寸，有的衣角扬起角度不同。这是他刻意制造的错位，用来混淆感知。
蝶后悬停半空，双翼展开，符文旋转加速。下一瞬，三道幻影自它身后分离，分别朝着崔宇星、林晚秋和周砚之扑去。
“假的！”周砚之大喊。
话音未落，那三道幻影竟同时触碰到冰镜表面。镜面纹路一闪，反向运行的虚实符文激活，幻象如水汽般被吸入镜中，并在相邻镜面投射出真实轨迹——正是蝶后本体所在的位置。
“就是现在。”崔宇星双手合拢，低喝一声。
十二面冰镜同步倾斜，将蝶后的真身锁定在中央交汇点。他早就在那里用低温凝华了一团水汽，伪造出一个微型能量核心，外形酷似星核投影。
蝶后发出尖锐鸣叫，似乎察觉有诈，但为时已晚。它的本能驱使它冲向那个最像“目标”的存在——那团被冰镜反复折射放大的虚假星核。
撞击瞬间，系统微震。
【获得虚实刻痕（1\/3）】
一股清晰的共鸣感传入识海，仿佛某种法则在他体内扎下了第一根锚。
几乎同时，十二面冰镜轰然爆裂，万千冰刃如箭矢般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密集弧线，将整片蝶群笼罩其中。蝶翼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被极寒冻结，咔嚓一声脆响，尽数碎裂成粉。
漫天蝶尘飘落，像一场无声的雪。
周砚之松了口气，收起骨铃：“总算清静了。”
林晚秋却没有放松警惕，她的手指仍搭在玉杖顶端：“不对……太顺利了。”
话音刚落，那些飘散的蝶尘忽然停止下落，悬浮在半空。紧接着，它们开始逆流聚拢，不是随意堆积，而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最终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模糊却笔直，双臂垂于两侧，头颅微仰，正对着法师塔深处。
“这不是自然现象。”周砚之迅速取出一枚新骨铃，甩手掷出。铃声震荡，空气波动肉眼可见，那人形轮廓晃了晃，随即崩解。
但就在它消散前的一瞬，指向了塔心祭坛的方向。
崔宇星盯着那处阴影，耳钉上的“轮回”二字隐隐发烫。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雷光撕开烟尘，劈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炸出一道焦痕。
杨壹平走了出来。
他右臂雷纹跳动，铠甲多处破损，脸上却带着笑意。目光扫过满地蝶屑，最后停在崔宇星身上。
“不错。”他说，“终于不全是靠运气了。”
崔宇星没动，也没说话。左臂的冰晶仍在微微闪烁，与耳钉遥相呼应。
“你不是来报仇的。”他说。
“当然不是。”杨壹平轻笑，“我若想动手，不会等到现在。我只是来看看——你到底能不能走到那一步。”
“哪一步？”
“打破规则的人，从来都不是最强的。”杨壹平看着他，语气忽然低了几分，“而是敢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的人。你做到了吗？刚才那一战，你是拿自己当诱饵，还是拿她们当盾？”
林晚秋眉头一皱，往前半步。
“你没资格问这个。”她说。
“我当然有。”杨壹平冷笑，“你们以为只有你们在挣扎？南明城外的哨站早就没了补给，卫戍军内部已经开始抽签决定谁去送死。而你们，还在这种地方玩弄光影把戏。”
崔宇星终于开口：“所以你是来劝降的？”
“我是来提醒。”杨壹平盯着他，“你以为蝶群是终点？它们只是信使。真正的陷阱，从来不在眼前。”
他转身，走向阴影。
“游戏才刚开始。”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渐渐隐没。远处，法师塔深处传来低沉嗡鸣，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又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周砚之快步走到崔宇星身边：“他在撒谎的可能性有多大？”
“百分之七十。”崔宇星望着杨壹平消失的方向，“但他提到‘信使’的时候，瞳孔收缩了。那是真实的恐惧。”
林晚秋握紧玉杖：“不管是不是陷阱，我们都要去祭坛。锁链的另一半，还有你家族遗址的入口，都在下面。”
“可现在下去，等于主动钻进别人设计好的局。”周砚之摇头。
“那就把局改了。”崔宇星抬起右手，轻轻抚过耳钉上的“轮回”二字。冰晶顺着左臂缓缓退去，露出底下泛青的皮肤，但并未完全消融。
他蹲下身，手指插入地面一道裂缝，轻轻一掰。一块焦黑石板被掀开，下面赫然是半截断裂的锁链残骸，与之前发现的那一段形状吻合。
“这不是第一次战斗。”他说，“百年前，有人在这里设过阵。而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在重演他们的选择。”
周砚之盯着那截锁链：“你是说……整个塔，本身就是个大型法阵？”
“不只是塔。”崔宇星站起身，望向高处崩塌的穹顶，“是这片废墟。所有倒塌的角度，所有残存的结构，都在引导能量流向某个中心点。蝶群不是偶然出现的，它们是守门人。”
林晚秋忽然出声：“等等，你说‘守门人’？我记得古卷里提过一种仪式——当共鸣者接近真相时，会触发‘镜狱试炼’。失败者被困在自己的倒影里，永远走不出来。”
“那就是这些冰镜的来历。”周砚之猛地抬头，“你刚才布下的，根本不是普通陷阱，是激活了沉睡的试炼机制！”
崔宇星没否认。他抬起左手，冰晶表面映出他的脸，但那双眼睛的颜色更深，嘴角带着一丝不属于他的冷漠笑意。
他迅速合掌，将倒影碾碎。
“我知道风险。”他说，“但我必须试。系统因选择而动，我不可能永远被动应对。这一战，我要夺回定义‘真实’的权利。”
周砚之沉默片刻，从符囊里取出三枚骨铃，分别递给他们：“要是被困在镜像里，记住——听声音。真正的我会用特定频率摇铃，间隔两短一长。别相信看到的，只信耳朵。”
林晚秋接过铃铛，点头。
崔宇星将骨铃系在腰间，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三人穿过裂谷，朝塔心祭坛走去。脚下的石板不断震动，裂缝中渗出淡紫色雾气，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光斑，像是未完全熄灭的记忆碎片。
突然，崔宇星停下。
他看见前方走廊尽头，站着另一个自己。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伤痕，甚至连耳钉的裂痕都分毫不差。
但那个人，左手完好无损，没有结晶，也没有伤疤。
对方抬起头，嘴角微扬。
“你终于来了。”他说，“我等了很久。”
崔宇星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握住了腰间的骨铃。
铃铛还未响起，地面就开始龟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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