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夜辰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他没有再去cFSI总部，也没有理会外界的任何消息，只是待在公馆里，与自己的内心进行着一场旷日持久的、无声的战争。
母亲的话如同魔咒，日夜在他耳边回响。“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义……” 这十二个字，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那扇尘封已久、锈迹斑斑的大门。
门后，是他一直不敢正视的真相。
他回想起初次见她时，那份莫名的烦躁与排斥，或许并非全然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过于干净的眼神，触动了他隐藏在冰冷外壳下的某根弦。
他回想起在她代课期间，看到她与凌墨那短暂的平和互动时，心中那股无名的不悦与焦躁，那并非兄长对妹妹的管束，而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
他回想起赵家事件后，他将整个赵氏作为“战利品”送到她面前时，那份隐藏在公事公办下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想要补偿和证明什么的微妙心态。
他更回想起，当他用最冰冷的言语伤害她、用最严苛的手段打压她时，心底那丝尖锐的、陌生的抽痛，以及看到她憔悴隐忍模样时，那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懊悔与……心疼。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被他强行归类为“掌控”、“愤怒”、“责任”的情绪，在剥去了“姐弟”这层外衣后，露出了其最原始、也最真实的模样——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吸引了他、却又因种种原因让他感到恐慌和抗拒的女人，最笨拙、最扭曲、也最无法自控的在意。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无比的狼狈，却也带来了一种近乎解脱的轻松。
他终于不再否认，不再逃避。
他，夜辰，确实对自己的“姐姐”夜晚晴，产生了远超亲情界限的感情。这份感情，混杂着占有欲、保护欲、因身份阻隔而产生的愤怒与抗拒，以及……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深沉而炽热的爱意。
承认这一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将他推入了一个更加复杂的境地。
知道了自己的心，然后呢？
继续用冷漠和伤害来掩盖？还是……去做他之前认为绝无可能的事情？
他想起了父亲冰冷的条件，想起了母亲恳切的目光，更想起了……夜晚晴被他伤害时，那双泫然欲泣、写满了委屈和难过的眼睛。
一股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懊悔，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不该因为自己的恐慌和混乱，就将所有负面情绪都倾泻在她身上。他不该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去对待一个本就处境艰难、小心翼翼活着的她。
他欠她一个道歉。
一个正式的、诚恳的道歉。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再也无法抑制。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夜辰独自驾车，来到了星辰财团总部楼下。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将车停在街对面，静静地望着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顶层那间属于总裁办公室的窗口，还亮着灯。
他知道，她一定还在加班。
犹豫、挣扎、以及那该死的骄傲，依旧在拉扯着他。但这一次，那份想要弥补过错、想要……或许能稍微缓和关系的渴望，战胜了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层，走廊里一片寂静。他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抬起手，停顿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敲响了门。
“请进。”里面传来夜晚晴略显疲惫的声音。
夜辰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夜晚晴正伏案疾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当看清来人是谁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眼中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夜辰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走近。他看着她那张明显清瘦了许多、带着倦容却依旧美丽的脸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积聚勇气，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几不可查的艰涩：
“夜晚晴，”他叫了她的全名，目光直视着她，不再闪躲，“我为我之前……因为个人情绪，滥用职权，对你、对星辰财团造成的伤害和困扰……”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话语重若千钧：
“郑重地向你道歉。”
“对不起。”
这三个字，清晰地从他口中说出，在这间宽敞却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沉重。
夜晚晴彻底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看着他脸上那复杂难辨、却绝非作伪的神情，大脑一片空白。
夜辰……
向她道歉？
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宁可玉石俱焚也绝不低头的夜辰，竟然……向她道歉了？
这简直比她突然成为代行总裁更让她感到震惊和……荒谬！
看着她怔忡的模样，夜辰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仅仅一句“对不起”远远不够，但这是他迈出的第一步，也是他挣扎了许久才终于肯面对内心、放下骄傲的第一步。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惊愕的表情刻在心里，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留下夜晚晴一个人，对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久久无法回神。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清冽又带着一丝烟草的气息，以及……那句石破天惊的“对不起”。
夜晚晴缓缓坐回椅子上，心绪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波澜骤起，久久无法平息。
他道歉了……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迫于父亲压力的权宜之计？
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
但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从这一刻起，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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