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的指尖触到冰晶柜台的刹那，整座水玲珑宫突然泛起细碎的银光。那些悬浮在半空的水纹凝结成星子，顺着穹顶的弧度蜿蜒成河，恍惚间竟像是把整个夜空都搬进了这座深海宫殿。
“这里的水……在记东西。”她喃喃出声，指尖下的冰面突然漾开涟漪，映出三年前的画面——那时她刚解开人类世界与叶罗丽仙境的结界裂缝，浑身湿透地跌进水玲珑宫，是水王子用净水之力为她拭去裙摆上的泥点，眉眼间是她当时未能读懂的沉郁。
水王子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银发被流转的星辉染成淡紫色。他看着冰面上浮现的画面，声音比水流更轻：“水有记忆，尤其是承载过强烈情绪的水。”他抬手拂过另一处冰面，那里立刻绽开王默第一次来此时，被水龙吓得攥住他衣袖的模样，少女的指尖泛白，眼里却亮得像要燃起来。
王默的脸颊微微发烫。她总以为自己在叶罗丽战士里是最笨拙的一个，可在水王子的宫殿里，这些笨拙的瞬间都被妥帖地收着，像被潮水珍藏的贝壳。
“为什么要留着这些？”她转过身时，星子恰好落在她发梢，像别了枚碎钻发簪。
水王子的目光掠过她发间的光点，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三年前他送她水礼服时，她也是这样睁着眼睛看他，眼里盛着人类世界的阳光，让习惯了深海幽暗的他第一次觉得，光明或许不止是灼烧水的火焰。
“因为每一次与你相关的波动，都会让净水湖的灵力产涟涟漪。”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丝不易察觉的涩，“就像此刻。”
话音未落，整座宫殿的星辉突然剧烈震颤。王默腕上的叶罗丽契约环发出灼热的光，她下意识看向水王子，却见他周身的水纹正在急速褪去光泽，银白的发丝竟泛起几缕灰败。
“怎么回事？”她伸手想去碰他，却被一道透明水墙挡住。
“人类世界的时间流速在反噬。”水王子的脸色苍白如冰，“你强行留在仙境超过十二个时辰，契约正在被时空法则撕裂。”他抬手按在水墙上，掌心渗出的水珠落地即碎，“必须现在送你回去。”
王默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想起出发前陈思思的叮嘱，人类与仙境的时间比是七比一，她在这里待一天，人类世界就是一周。可她还有话没说——关于冰晶宫深处那束永远不谢的光，关于他每次望向人类世界时眼底的复杂，关于她藏了三年的那句“我好像懂了”。
“等等！”她扑到水墙前，指尖与他的指尖隔着一层冰凉的水膜，“上次在清溪峡，你说‘水的本质是包容’，是不是因为……”
话音被突然炸开的强光截断。水玲珑宫的穹顶裂开一道缝隙，人类世界的阳光如利剑般刺入，落在水王子身上时，他的身形竟开始变得透明。王默看见他身后的冰面瞬间浮现出无数画面：她在学校被嘲笑画画难看时，净水湖的水突然漫过石阶打湿了那些人的课本；她为了救罗丽耗尽仙力昏迷时，窗台上总会莫名多一杯温水；甚至在她自己都忘了的某个雨天，撑着伞走过街角时，头顶突然出现一片干燥的天空……
原来那些以为是巧合的瞬间，都是他不动声色的守护。
“水王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契约环的灼痛感已经蔓延到心口，“你是不是早就……”
“记住。”水王子的声音穿透光与水的屏障，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水从不会真正离开，它只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他抬手挥出一道水龙，将她轻轻托起，“回去吧，王默。”
在被水龙包裹着冲向时空裂缝的瞬间，王默看见水王子的身影彻底融入星辉。他最后望向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只有一片温柔的涟漪，像极了人类世界春天里，融化的第一捧溪水。
穿过裂缝的剧痛让她失去了意识。再次睁眼时，她正躺在自家卧室的床上，窗外的阳光正好，日历显示距离她离开只过了一个小时。书桌上的画本摊开着，最后一页画着水玲珑宫的轮廓，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水的本质是包容，而你的本质，是温柔。”
指尖突然传来一阵清凉。她低头，看见一枚透明的水珠正从指尖滚落，落在画本上晕开，竟在空白处浮现出一行银色的字迹：
“下次，换我去看你的世界。”
王默的眼泪终于落下，砸在字迹上时，那行字化作点点星光，渗入纸页，留下一片温暖的水渍。她抬手按住心口，那里的契约环不再灼痛，反而传来一阵安稳的跳动，像极了水流动的声音。
窗外的海棠花正好开了，风吹过花瓣落在窗台上，带着潮湿的香气。王默拿起画笔，在画本的最后添了一束光，从水玲珑宫的穹顶一直延伸到人间的窗台，像一条看不见的银线，一头系着深海的星河，一头系着她的心跳。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当水开始流向光的方向，所有的等待，都将迎来如梦初醒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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