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北京城飘起了今冬第一场雪。
细密的雪粒在寒风中打着旋,落在紫禁城的金瓦红墙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但正阳门外的大街上,却比往日更加热闹——年关将近,各地进贡的使团络绎不绝,驼队、马车挤满了官道,将积雪踩成乌黑的泥浆。
这支从西边来的使团格外引人注目。
三十多匹骆驼排成长队,驼铃在风雪中叮当作响。骆驼背上驮着大大小小的木箱,箱子上贴着封条,写着蒙汉两种文字:“卫拉特四部恭贺天朝万寿”。领队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蒙古贵族,头戴狐皮暖帽,身穿锦缎蒙古袍,外罩一件貂皮大氅,面容精瘦,眼窝深陷,透着草原人特有的风霜痕迹。
他叫托雷,是卫拉特准噶尔部首领巴图尔珲台吉的亲信宰桑,也是这次进贡使团的正使。
使团在正阳门外停下,按规矩等候查验入城。托雷抬头,望着眼前这座雄踞在风雪中的巨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年轻勇士时,曾随父辈到过北京。那时的北京刚经历己巳之变,城墙残破,街市萧条。如今再见,城墙高了三丈,箭楼新修了五座,城门守军盔明甲亮,火铳在肩——那是明军新装备的燧发枪,他在哈密见过威力。
“宰桑,查验完了。”副使过来低声说,“可以进城了。”
托雷点点头,整了整衣冠。他要先去礼部报到,然后等候皇帝或英亲王召见。这是规矩——外藩使臣入京,必须先走程序。
但这次,程序走得格外快。
使团刚在会同馆安顿下来,礼部右侍郎就亲自来了:“托雷宰桑,越国公有令,使团远来辛苦,今日先歇息。明日巳时,公爷在越国公府接见。”
托雷心中一惊。
越国公府,不是皇宫,也不是礼部衙门。这意味着,这不是正式的朝觐,而是私下的会面。巴图尔珲台吉让他带来的那些话,怕是不好说了。
但他面上不露,躬身道:“谢公爷体恤。外臣明日准时赴约。”
当夜,会同馆内。
托雷屏退随从,独自在房中打开一个特制的木箱。箱内铺着厚厚的棉絮,棉絮中卧着一只海东青——不是寻常的猎鹰,而是最顶级的“玉爪”。这种鹰只产于极北之地,羽白如雪,爪黄似金,目光锐利如电,是蒙古贵族最珍视的宝物。
巴图尔珲台吉特意嘱咐:此鹰必须亲手献给越国公。
托雷轻抚鹰羽,海东青睁开眼,金色的瞳孔盯着他,没有丝毫惧意。他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用火漆封好,塞进鹰腿上特制的铜管里——这是备用方案,如果明日的会面不顺,就用鹰把信送出去。
窗外风雪更大了。
翌日,雪停了,但天色阴沉。
越国公府的书房内,张世杰正在听“夜枭”统领赵铁柱的汇报。
“……据漠西线报,巴图尔珲台吉这半年来,至少三次秘密接见沙俄使节。最近一次在十一月,沙俄西伯利亚总督派来一个叫伊万诺夫的哥萨克头目,带了二十车货物,其中十车是火枪、火药和铅弹。”
张世杰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积雪的假山:“交易了什么?”
“巴图尔用五百匹战马、两千张貂皮交换。另外……”赵铁柱顿了顿,“沙俄许诺,若巴图尔能牵制住我大明在西域的力量,就支持他统一卫拉特四部,并承认他为‘全蒙古大汗’。”
“全蒙古大汗?”张世杰笑了,笑声里带着冷意,“沙俄人倒是会开空头支票。巴图尔信了?”
“至少动心了。他这半年一直在整合杜尔伯特、和硕特、土尔扈特三部,手段很硬,死了不少人。现在卫拉特四部,名义上还是联盟,实际上已经是准噶尔一家独大。”
张世杰转身,走到巨大的西域沙盘前。沙盘上山川河流、部落城池惟妙惟肖,准噶尔部的势力范围用红色小旗标注,已经从准噶尔盆地扩展到天山北麓,向东直逼哈密。
“托雷使团到哪了?”
“已在府外候着。”赵铁柱说,“按您的吩咐,安排在侧厅等候,没走正门。”
“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托雷跟着管家走进书房。他双手捧着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进屋就单膝跪地:“外臣卫拉特使节托雷,拜见越国公天可汗!恭祝公爷千岁!”
张世杰虚抬手:“宰桑请起。远来辛苦。”
托雷起身,这才看清书房内除了张世杰和赵铁柱,还有两人——一个文官打扮的中年人坐在角落书案后,正在记录;另一个武将按刀立在门边,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这不是寻常的接见。
“外臣奉我主巴图尔珲台吉之命,特来朝贺天朝,进献今年贡品。”托雷说着,掀开笼子上的黑布。
海东青昂首立于架子上,白羽如雪,金睛似电,纵然在笼中也气势逼人。
“此乃我卫拉特部在阿尔泰山猎获的玉爪海东青,万里挑一。我主说,唯有越国公天可汗这等英雄,才配得上此鹰。”
张世杰走近笼子,海东青立刻警觉地盯着他。一人一鹰对视片刻,张世杰忽然笑了:“好鹰。巴图尔珲台吉有心了。”
他示意赵铁柱接过笼子,却并不提其他赏赐或封赏,只是回到主位坐下:“宰桑远来,除了进贡,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托雷心中一紧,知道戏肉来了。
“外臣确有几句话,是我主嘱咐务必面陈王爷。”他躬身,“其一,我卫拉特四部自归顺天朝以来,谨守臣节,年年纳贡,从无懈怠。然近年来,哈萨克汗国屡屡犯边,劫掠我部人畜。我主恳请朝廷,或发天兵震慑,或准我部自备战马兵器,以御外侮。”
“哈萨克?”张世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据本公所知,哈萨克汗国去岁刚与叶尔羌汗国交战,损兵折将,哪有余力东犯?”
托雷额头见汗:“这……或许是边境部落私自所为。但确实扰得我部不得安宁。”
“其二呢?”
“其二,”托雷硬着头皮说,“朝廷推行丝路银元,本是好事。然西域商路漫长,银元在各处兑换时,成色、汇率多有差异,商旅颇有怨言。我主恳请朝廷,在卫拉特境内也设银行分号,统一汇兑,方便商民。”
张世杰放下茶盏,盏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书房里静了一瞬。
“托雷宰桑。”张世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说的这两件事,第一件,北庭都护府自有处置。第二件嘛……银行分号的事,苏行长正在筹划,不日就有章程。不过本公倒想问问,巴图尔珲台吉对沙俄哥萨克东扩,有何看法?”
托雷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张世杰深邃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人心。
“沙……沙俄?”托雷强作镇定,“那些罗刹鬼确实可恶,屡犯我部北境。但我主已严令各部,不得与沙俄往来,违者斩首。”
“哦?那为何十一月时,有哥萨克头目伊万诺夫,带着二十车货物进了巴图尔珲台吉的大帐?”张世杰语气平淡,“车里装的是火枪、火药吧?五百匹战马换的,价格倒还公道。”
托雷脸色煞白,腿一软,跪倒在地。
“公……公爷明鉴!那……那是沙俄强卖!我主被迫交易,实属无奈!绝无二心!”
“起来吧。”张世杰摆摆手,“本公又没说你主有二心。与沙俄交易火器,增强军力,以御哈萨克——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
托雷颤巍巍站起来,后背已湿透。
“你回去告诉巴图尔珲台吉。”张世杰站起身,走到托雷面前,“他想统一卫拉特,本公不拦着。他想抵御哈萨克,朝廷也可以支持。甚至他想做‘全蒙古大汗’——”
托雷猛地抬头,眼中尽是惊恐。
“——也不是不行。”张世杰微笑,“但有两个条件。第一,必须由大明册封。第二,必须与沙俄彻底断绝往来。沙俄能给的空头承诺,大明能给真的;沙俄给不了的土地、人口、贸易特权,大明也能给。”
他拍拍托雷的肩膀:“好好想想。开春之前,给本公一个答复。”
托雷浑浑噩噩地退出书房,连怎么走出越国公府的都不知道。
而书房内,张世杰对赵铁柱说:“盯紧他。还有那只鹰——腿上肯定有东西。”
托雷回到会同馆,闭门不出。
他在房中踱步,额头的汗擦了又冒。越国公什么都知道了!沙俄交易、火器数量、甚至“全蒙古大汗”的许诺……这还怎么谈?
唯一的希望,是那只海东青。
按计划,如果会面不顺,他就让鹰把密信带回去。信里是巴图尔珲台吉的真实条件:只要大明承认准噶尔对卫拉特四部的统治权,并默许其向西扩张,准噶尔就永为大明藩篱,并配合朝廷压制沙俄东扩。
当然,这是表面。巴图尔的真实打算是:先借大明之力统一卫拉特,再吞并叶尔羌汗国,然后……看情况。大明强,就继续当藩属;大明弱,或者与沙俄冲突,就趁机独立,甚至反咬一口。
可现在,这封信还能不能送?
托雷犹豫到半夜,终于一咬牙,取出鹰笼。海东青精神很好,在笼中踱步。他小心翼翼打开笼门,将鹰取出,解开腿上铜管,换上那个装着密信的。
“去吧,回阿尔泰山去。”
他推开窗,将鹰抛向夜空。海东青振翅而起,在院子上空盘旋一圈,向西飞去。
托雷长舒一口气。
但他不知道,就在海东青飞出会同馆的那一刻,对面屋顶上,三个“夜枭”探子同时动了。
一人张弓搭箭——箭是特制的,箭头包着棉布,浸了麻药。箭矢破空,正中鹰翅。海东青一声哀鸣,从空中坠落。
另一人早已在坠落点等候,张开一张大网,将鹰稳稳接住。
第三人警戒四周,确认无人察觉。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
半个时辰后,越国公府。
赵铁柱将铜管呈给张世杰:“公爷,鹰抓到了,只伤了翅膀,已经让兽医救治。这是密信。”
张世杰拆开火漆,展开信纸。纸上用蒙文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角落里还盖着巴图尔珲台吉的私印。
“念。”
角落里那个文官起身,接过信纸,逐字翻译:“臣卫拉特准噶尔部巴图尔珲台吉,谨奏越国公天可汗陛下:臣闻陛下扫平漠北,威服四海,心向往之。今特遣使朝贺,献玉爪海东青,表臣忠心……”
前面都是套话,张世杰闭目听着。
“……然臣有苦衷,不得不陈。卫拉特四部,杜尔伯特桀骜,和硕特阴违,土尔扈特首鼠两端。臣欲统合诸部,为天朝稳固西陲,然力有未逮。若得天朝册封,许臣‘卫拉特汗’之位,并拨火器三千杆、火炮五十门,臣必能一年之内,收服三部,永镇西域……”
张世杰睁眼:“火器三千,火炮五十?他胃口不小。”
文官继续念:“……届时,臣将率卫拉特十万铁骑,为天朝前驱,西征哈萨克,北伐沙俄,开疆拓土。至于沙俄,臣确曾与之交易,实为获取火器,以强军力。若天朝能足臣所需,臣立誓与沙俄断绝往来,并愿为天朝监视其动向……”
后面又是一堆表忠心的话。
张世杰听完,沉默良久。
“公爷,这巴图尔……是在讨价还价。”赵铁柱说,“他要名分,要武器,然后才肯彻底倒向咱们。”
“不。”张世杰摇头,“他不是讨价还价,是在拖延时间。你看这信——要一年时间统一卫拉特,要我们给火器,然后才肯对付沙俄。一年时间,够他做很多事了。”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准噶尔盆地的位置:“巴图尔真正的计划是:拿到我们的册封和火器,先统一卫拉特。然后,看我们和沙俄斗。如果我们占优,他就打沙俄,捞战功;如果沙俄占优,或者我们与沙俄陷入僵持,他就……趁机自立,甚至与沙俄联手,东西夹击。”
赵铁柱倒吸一口凉气:“那咱们还见他个屁!直接让李定国将军发兵,灭了这狼崽子!”
“不急。”张世杰摆手,“现在打,师出无名。巴图尔表面恭顺,年年进贡,我们主动征讨,西域诸部会怎么看?沙俄会怎么宣传?”
“那怎么办?”
“将计就计。”张世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不是要册封吗?给。他不是要火器吗?也给。”
“公爷?!”
“给旧的。”张世杰冷笑,“把京营淘汰下来的那些火绳枪、老式虎蹲炮,翻修翻修,给他送去。数量可以多些,但质量……要让他用起来就知道,跟我们的新式火器差远了。”
赵铁柱眼睛亮了:“然后等他真敢反,咱们就有理由了!”
“不止。”张世杰指着沙盘,“让夜枭加紧渗透卫拉特各部,特别是杜尔伯特、和硕特那些不服巴图尔的。告诉他们,只要愿意归顺大明,朝廷就支持他们对抗准噶尔。另外,让北庭都护府以‘联合演习’为名,调三万新军到哈密一线。不动,但摆在那儿。”
他顿了顿:“还有,这封密信,抄录一份,八百里加急送给李定国。原件……放回鹰腿上,把鹰治好,放它飞回去。”
“放回去?”赵铁柱不解。
“对。”张世杰微笑,“让巴图尔知道,我们截获了信,看了,然后……还同意了他的条件。他会怎么想?”
赵铁柱想了想:“他会觉得,要么咱们傻,要么……咱们有恃无恐。”
“对。有恃无恐。”张世杰看向窗外又开始飘落的雪花,“让他猜,让他疑,让他睡不好觉。人在疑惧中,最容易犯错。”
三日后,托雷使团离京。
带着越国公的回礼:绸缎五百匹,茶叶一千斤,瓷器三百件,还有一道盖着大明皇帝玉玺的敕书——册封巴图尔珲台吉为“大明卫拉特安抚使”,秩从二品,许其“便宜处置卫拉特四部事务”。
但没有火器。
托雷试探着问过,礼部官员的回答是:“火器乃军国重器,需从长计议。王爷说了,待安抚使真正统合四部,展现忠心后,自有安排。”
很官方,很敷衍。
托雷心中忐忑。他不知道那封密信到底有没有送到,也不知道越国公到底信了几分。他唯一确定的是,这次北京之行,远没有预想的顺利。
使团出了居庸关,进入茫茫雪原。
走到第三天夜里,在一处驿站休息时,托雷被亲随叫醒:“宰桑,外面……有只鹰。”
托雷披衣出门,只见院中树上,那只海东青正立在那儿,歪头看着他。鹰腿上,铜管还在。
他心脏狂跳,小心上前,取下铜管。回到屋中,拆开一看——密信原封未动,火漆完好。但仔细看,火漆的边缘,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纹。
有人开过。
托雷瘫坐在炕上,浑身冰凉。
越国公不仅截获了密信,看了,还把信放了回来。这是什么意思?警告?示威?还是……真的同意了?
他想起离开北京前,最后一次见英亲王时的情景。那个一身蟒袍的男人站在地图前,背对着他说:“托雷宰桑,回去告诉你主,本公耐心有限。开春之前,要一个明确的答复——是做大明忠臣,永镇西域;还是……”
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明白。
托雷连夜写信,把北京之行的所有细节、越国公的每一句话、甚至那个细微的火漆裂纹,都详细写下。然后叫来最信任的亲随:“你带三个人,换马不换人,用最快速度赶回准噶尔。这封信,必须亲手交给珲台吉!”
“诺!”
亲随连夜出发,消失在风雪中。
托雷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这个冬天,太长了。长到让人心慌。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准噶尔盆地,巴图尔珲台吉的大帐内,炉火正旺。
这位卫拉特枭雄今年四十五岁,正当壮年。他身材魁梧,满脸虬髯,一双鹰眼在火光下闪烁不定。面前摊着一份地图,地图上,准噶尔的势力范围已经涂成红色,像一片不断蔓延的血渍。
“伊万诺夫那边,回信了吗?”他问。
帐下一个谋士躬身:“回了。沙俄总督说,只要珲台吉能在开春后牵制住明军至少三个月,他们就再提供一千杆火枪,二十门火炮,并承认您为‘卫拉特汗’。”
“三个月……”巴图尔沉吟,“李定国在哈密只有两万人。如果我们联合喀尔喀残部在漠北起事,他至少得调一半兵力回去。三个月,够了。”
“可是珲台吉,明廷那边……托雷宰桑还没消息。”
“托雷会带回好消息的。”巴图尔自信地说,“汉人最重面子。我主动称臣纳贡,他们不会拒绝。只要拿到册封,我就有了大义名分,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拾杜尔伯特那几个老东西。”
他站起身,走到帐门前,掀开厚重的毛毡。外面风雪呼啸,远处的天山在夜色中只剩一道模糊的轮廓。
“等统一了卫拉特,整合了各部兵力,到时候……”巴图尔眼中闪过一丝野心,“东可以取哈密,切断丝路;西可以征哈萨克,拓土千里;北可以联沙俄,抗衡大明。这西域,该换主人了。”
风雪灌进大帐,吹得炉火摇曳。
谋士小心翼翼地问:“那……沙俄呢?罗刹鬼不可信啊。”
“当然不可信。”巴图尔冷笑,“但可以利用。等我们强大了,第一个要赶走的,就是这些贪得无厌的罗刹鬼。”
他放下毛毡,回到炉火旁:“去,准备一下。开春后,我要在额尔齐斯河畔会盟四部。到时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诺!”
谋士退下。
大帐内只剩巴图尔一人。他盯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父亲临终时的话:“记住,草原上的狼,要么做头狼,要么死。永远不要相信汉人,也不要相信罗刹鬼。只相信手中的刀,胯下的马。”
刀和马,他现在都有了。
还差一个机会。
而此刻,远在北京的越国公府,张世杰也站在地图前。
他的手指从准噶尔向西移动,越过天山,越过哈萨克草原,一直落到里海之滨。那里标注着几个小字:“沙俄西伯利亚总督区——东扩中”。
“公爷,夜深了。”赵铁柱轻声提醒。
“你说,”张世杰忽然问,“巴图尔现在在做什么?”
“大概……在做着统一卫拉特、称霸西域的美梦吧。”
“美梦好啊。”张世杰微笑,“人只有做着美梦的时候,才最容易忘记脚下的陷阱。”
他拿起一支朱笔,在地图上准噶尔的位置,画了一个圈。然后又拿起一支墨笔,在圈的周围,画了无数个小箭头——从哈密,从漠北,从杜尔伯特,从和硕特……
箭头指向圆心。
“开春后,给他一个惊喜。”张世杰放下笔,“一个他永远忘不了的惊喜。”
窗外,风雪正急。
这个冬天,注定有很多人睡不好觉了。
喜欢穿越大明之铁血护国公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穿越大明之铁血护国公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