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原,“区域周天净明阵”的淡金光穹之下,休整与重建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与新翻泥土的气息,取代了之前的血腥与焦臭。虎魄军士卒们虽然面带疲惫,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坚毅与对新阵法的信赖。
就在这忙碌而有序的氛围中,数道遁光自东北方向而来,落在了营寨辕门外。遁光敛去,显露出四道身影。为首一人身着钦天监深紫色星纹官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正是钦天监派出的正使灵官——李司晨,金丹中期修为。他身后跟着一名户部主事,一名兵部参军,皆是筑基后期修为,神色间带着几分官场中人的矜持与审视。最后一人,则是曹德淳安插的心腹,一名气息略显阴柔、面白无须的随从太监,姓王。
“钦天监灵官李司晨,奉陛下旨意,率抗魔督导司,特来拜会虎威将军、璇仙子,襄助抗魔大业。”李司晨声音平稳,不卑不亢,手中托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守门军校验过凭证与圣旨,不敢怠慢,立刻飞报中军。
不多时,吴铮、吴璇、陈长老等人迎出辕门。双方见礼,气氛看似融洽,却隐有一丝微妙的隔阂。
中军大帐内,李司晨宣读了圣旨。旨意无非是表彰云岚宗与虎魄军忠勇,重申抗魔大义,然后点明设立“抗魔督导司”的目的——“协调各方,监察物资、阵法、宝器之用度,务使物尽其用,力合一处,共御魔劫”,并强调督导司“襄助”之责,不得干扰前线指挥。
圣旨读完,李司晨收起卷轴,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终落在吴铮与吴璇身上:“吴将军,璇仙子,陛下隆恩,体恤前线艰辛,故遣我等前来。今后一应物资调配、阵法维护、宝器使用之记录、损耗,皆需报备督导司稽核。若有重大决策或新获传承、宝器,亦当及时通禀,以便朝廷统筹,惠及他处战线。此乃朝廷法度,亦是抗魔大局所需,还望两位理解配合。”
话说得冠冕堂皇,挑不出大错,但那“监察”、“稽核”、“通禀”等字眼,以及要求“报备记录”的姿态,已然透露出明显的制衡与介入意图。
吴铮面色沉静,抱拳道:“李灵官,前线军务繁杂,瞬息万变。物资调配、阵法运转皆以战局为要,若有延误,恐生变故。圣旨既言督导司‘襄助’而非‘指挥’,我等自当遵循。具体事宜,可由我营中参军与贵司对接,务必保证军需顺畅,不误战机。”她不软不硬地将具体事务推给了下属,既未明确反对“监察”,也强调了军事优先。
吴璇则更直接一些,她清冷的目光看向李司晨:“李灵官,抗魔之事,首重实效。‘定空葫’乃稳定空间裂隙之关键,其使用需结合具体裂隙状况与地脉反应,瞬息调整,难以事前详尽报备。‘周天净明阵’核心阵图与操控之法,涉及上古秘传与当前地脉结合之微妙变化,非精通阵法与净化之道者难以理解,即便通禀,恐亦无益。督导司若欲‘襄助’,不如在协调后方物资、保障灵石丹药供应、以及协助处理非核心战务方面多费心力。”
她的话点明了技术壁垒,暗示朝廷派来的这些人,未必能真正理解前线最核心的东西,强行介入反而可能添乱。
李司晨脸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凛。他早知道这差事不易,云岚宗和吴家姐妹不是易于之辈。但他身负钦天监(以及背后曹德淳)的期望,自然不会轻易退让。
“璇仙子所言有理。然朝廷法度不可废,监察之职亦是为确保公平、杜绝弊端。具体操作,我等自会酌情,尽量不干扰前线战事。至于技术壁垒……”他顿了顿,“钦天监亦有精通阵法的同僚,若仙子不弃,或可交流一二,共参古阵玄妙,亦是美事。”他试图以“交流学习”为名,接触核心。
陈长老在一旁抚须,适时插话:“李灵官有心了。如今魔劫当前,正是需要集思广益之时。宗门已决定,将‘净尘灵光’部分基础应用符文与‘小周天净明阵’外围节点布置通则,整理成册,分发给所有参与抗魔的盟友势力,以供参考研习,共抗魔域。督导司若感兴趣,届时亦可获赠一份。”
此言一出,李司晨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云岚宗此举,看似大方共享,实则将最核心、最精华的部分依然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放出些基础和应用通则,既堵住了悠悠之口,又维持了技术优势。而“分发给所有盟友”,更是将督导司置于与其他势力同等的地位,削弱了其“朝廷特派”的特殊性。
“陈长老高义。”李司晨只得干巴巴地赞了一句,知道初次交锋,己方并未占到多少便宜。他目光扫过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王太监,王太监微微低头,示意稍安勿躁。
接下来几日,督导司四人便在营中安顿下来。他们倒也未曾立刻指手画脚,而是真的开始“熟悉情况”,每日巡视营地、查阅物资账簿、旁观阵法维护,偶尔提出一些问题,态度倒也客气。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监察”目光,以及王太监时常“不经意”地靠近核心阵法区域或与一些低阶修士、士卒“闲聊”的举动,仍让吴铮、吴璇等人心中警惕。
吴铮加强了营中戒备与保密条例,尤其对“定空葫”存放处及阵法核心区域,增派了可靠人手。吴璇则加快了“净蚀专项”对新法器的研制,并将部分较为敏感的研究暂时转移到更隐蔽的场所。
……
与此同时,皇都,“聚宝斋”。
吴瑾商行送来的那批“普通货物”已经上架。混在其中的几个小挂件,因其古朴的造型和“前朝遗物”的模糊标签,引起了一些喜欢猎奇的收藏者的注意。价格不高不低,很快便被几位客人买走。
其中,那个小塔挂件被一位喜好金石古玩的礼部员外郎购得,挂在书房赏玩;小钟挂件被一位家中常有夜间诵经习惯的京营将领之妻请回,悬于佛堂;小香炉则被一位开茶楼、附庸风雅的商人买下,置于雅间。
起初,一切如常。直到某一日,那位礼部员外郎在书房与几位同僚私下议论朝政,言辞间对云岚宗“拥兵自重”、“恃功而骄”颇有微词时,书桌上那不起眼的小塔,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员外郎莫名觉得有些心绪不宁,仿佛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接下来的话便不由自主地谨慎了许多,原本一些更出格的揣测也咽了回去。
京营将领府中,其妻夜间诵经时,佛堂的小钟无风自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直透心扉的轻鸣。将领之妻恍惚间,似乎看到丈夫近日带回的、据说是某位“贵人”所赠的珍玩上,隐约缠绕着一丝让她很不舒服的灰气,心中不由得对丈夫近来的一些应酬多了几分担忧与劝诫。
茶楼雅间里,那位商人正与一位自称有门路“搞到前线紧俏物资”的掮客密谈,对方夸夸其谈,承诺各种好处。商人心中火热,正要下定金时,旁边香炉中他新点的、原本毫无异常的檀香,忽然飘出一缕极淡的、带着奇异清凉感的烟气。商人吸入一口,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再看那掮客唾沫横飞的姿态和话语中几处细微的矛盾,心中疑窦顿生,最终以“再考虑考虑”为由,婉拒了这次“合作”。
这些变化极其细微,当事人或许只当是一时心血来潮或巧合,并未深究。然而,一丝微妙的影响,已然如同涟漪,在皇都某些角落悄然荡开。
……
听雨轩。
吴麟正对着棋谱,自己跟自己下棋,黑白子错落,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
他“看”着碎星原营地里那几个上蹿下跳的督导司官员,又“瞥”见皇都那几个小挂件引发的细微涟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监察?襄助?”他落下一枚白子,吃掉一小片黑棋,“想法不错,可惜,棋力太差。光盯着棋盘一角,怎么赢全局?”
他拿起一枚黑子,在指尖把玩。
“不过,来了也好。正好借他们的手和嘴,把一些‘该传出去’的消息,用‘官方’的渠道传出去。比如……魔域裂隙的凶险,净化之法的艰难,前线物资的紧迫……顺便,也看看朝中还有哪些人,心思不在抗魔上。”
他将黑子轻轻按在棋盘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这一步看似无关紧要,却隐隐堵住了白棋一条潜在的联络通道。
“至于那几个小玩意儿……就当是给皇都加点‘清醒剂’吧。日子太安逸了,容易胡思乱想。”
他伸了个懒腰,看向棋盘。黑白交错,局势未明,但执棋之人,已然看到了更远的几步。
督导司的到来,如同投入碎星原这潭深水的一块石头,激起了表面的涟漪与暗处的潜流。而真正的弈者,依旧在棋盘之外,落子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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