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晨曦刺破晨雾，洒落在经历劫难后焕发出别样生机的黑风寨。
寨墙已被连夜加固，以粗木和山石垒砌，虽显粗糙，却颇具规模。墙头设置了望哨，几名眼神锐利的青年猎户手持强弓，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山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柴火气息，却也多了一丝金属摩擦和整齐呼喝的声响。
寨子中央的空地被清理出来，作为临时的演武场。
场中，数十名寨中青壮，在沈砺的指导下，正分成数组，演练着简易却实用的合击阵势。
这些阵势并非什么高深功法，而是沈砺结合《百辟炼魔图》中一些基础发力法门、军中战阵雏形以及应对【暗侍】爪牙的特点，简化而来的。
一组人手持削尖的硬木长矛，练习着“进”、“刺”、“退”、“架”四个简单动作，要求步调一致，同进同退，利用长度优势形成密集枪阵，阻遏冲击。 一组人则手持包铁猎叉或厚背柴刀，练习侧翼掩护与近身劈砍，动作刚猛直接，追求一击毙敌。 还有一组臂力强劲者，则专门练习投掷浸油点燃的火把和涂抹了剧毒（取自山中特定植物，经石老汉认可）的短矛，进行远程扰敌和范围打击。
沈砺站立于前方一块矮石上，脸色依旧带着伤后的苍白，后背的伤势虽经祭坛生机和自身修为压制，依旧隐隐作痛，但他的身姿却如苍松般挺拔，目光锐利地扫过场中每一个人的动作。
“左侧第三位，脚步慢了半拍！长矛阵首重协同，一人慢，全线溃！” “右翼刀手，发力太过！留三分力应变！你们的任务是补刀和格挡，不是蛮干！” “投手！注意风向！我要的是扔到目标区域，不是扔出去就行！”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每切中要害。寨民们对这位拯救了寨子、并展现出超凡力量的“使者”已是心悦诚服，听得极其认真，努力纠正着动作。
石猛也站在队伍中，他恢复得极快，那场劫难似乎激发了他血脉中的某种潜力，力量、速度、反应都远超常人，俨然成了青壮中的领头者。他学得最是认真，一丝不苟，偶尔还能帮着指点身边动作不到位的同伴。
沈砺看着这一幕，心中稍慰。
这些寨民底子好，常年在山中与野兽搏杀，身手敏捷，胆气也足，缺的只是系统的训练和应对非常规敌人的手段。假以时日，这支小小的队伍，未必不能形成可观的战力。
但他也清楚，光靠这些，应对小股的妖鸟或低级魔傀或许还行，若再遇上真正的【暗侍】，依旧不堪一击。真正的依仗，还是那座苏醒的古祭坛，以及……尽快提升自身实力。
操练间隙，寨民们围坐休息，喝水擦汗，议论纷纷，脸上少了往日的纯粹憨厚，多了几分坚毅和紧迫。
“沈大哥教的这法子真好使！昨天俺们几个按这阵势，愣是把一头闯进寨子的疯熊给戳成了筛子，都没受伤！” “是啊，以前就知道瞎砍乱冲，现在才知道劲儿要往一处使！” “就是不知道……对那些鬼玩意有没有用……” “怕个球！有山神爷（祭坛）保佑，有沈大哥领着，再来就干他娘的！”
听着寨民们的议论，沈砺走到石猛身边坐下。
“感觉如何？”他递过一碗清水。
石猛接过碗一饮而尽，抹了把嘴，眼神亮晶晶的：“好得很！沈大哥，俺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就是……就是有时候晚上睡觉，还会梦到那天的场景，有点瘆人……”
沈砺拍拍他的肩膀：“正常。记住那种感觉，但不是恐惧，而是警惕。它们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敌人。”
“嗯！”石猛重重点头，随即又压低声音道，“沈大哥，俺按你说的，这几天一直在感应祭坛，好像……好像真的能感觉到一点啥，暖暖的，让人心安。”
沈砺心中一动。守坛人后裔的血脉，果然对祭坛有着天然的亲和力。或许，石猛可以成为沟通和控制祭坛力量的关键。
“很好，继续保持这种感应。尝试在操练时，也将心神沉入其中，或许能引导一丝微薄的地脉之力加持自身，效果更佳。”沈砺点拨道。这只是他的猜想，但值得一试。
“真的？俺试试！”石猛兴奋不已。
这时，石老汉拄着杖走了过来，脸色凝重：“使者，寨墙和陷阱都按您的吩咐布置好了。后山几处容易潜入的小道也埋了警铃。只是……寨中存粮不多了，先前为了给您疗伤，用了大半老参，接下来又要供养这么多脱产操练的青壮，恐怕撑不了太久。”
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黑风寨本就并不富裕。
沈砺沉吟片刻，道：“操练不能停。这样，组织一队身手最好、警惕性最高的猎手，由我或者石猛带队，每日进山狩猎采集，但范围不要远离祭坛光芒覆盖区域太远，速去速回。其他人加紧操练，并轮流参与寨墙防御和寨内杂务。”
“也只能如此了。”石老汉叹了口气，“但愿山神爷保佑，能让寨子渡过难关。”
正说着，一名负责看守寨门的青年急匆匆跑来：“寨主！沈大哥！寨外来了几个人，说是西边三十里外白石坳的猎户，他们寨子……好像也出事了！”
众人脸色顿时一凝。
西边白石坳？那正是之前太极扣隐约指引的方向之一！
“来了多少人？什么情况？”沈砺沉声问道。
“来了三个，都带着伤，样子很狼狈，说他们寨子这几天晚上老是丢牲畜，还有人晚上听到怪声，昨天傍晚，一队进山的人没回来，今天早上在林子边发现了……发现了被啃得只剩骨头的残骸！他们吓坏了，想起咱们黑风寨的老寨主懂些方术，就跑来求援了！”
果然！黑暗的侵蚀并非个例，正在向周边蔓延！
“带他们过来……不，我亲自去寨门看看。”沈砺起身，对石老汉道，“石老，加强戒备。石猛，带一队人跟我来。”
寨门处，三名衣衫褴褛、面带惊惶的汉子正被寨丁拦在外面，看到沈砺和石猛带人过来，如同看到了救星，噗通就跪下了。
“石老寨主！求求您救救我们白石坳吧！那山里有吃人的妖怪啊！” “是啊是啊，黑风寨方圆百里就您老懂得多，求您派人去看看啊！”
他们显然把沈砺当成了石老汉。
石猛上前一步，瓮声道：“俺爹年纪大了，不方便。这是俺们寨子的沈先生，本事比俺爹大得多，你们有啥事，跟他说。”
那三人将信将疑地看向年轻的沈砺。
沈砺目光扫过三人，灵识微动，心中便是一沉。这三人气血亏损，印堂发黑，虽然不像被直接“种魔”，但周身缠绕着一丝极淡的邪气，显然长时间生活在被污染的环境里，心神也受到了不小的侵蚀。
“你们寨子最近可有什么异常？比如地泉变冷，草木枯死，或者……有人行为反常？”沈砺直接问道。
那三人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争先恐后地道： “有有有！寨子东头的老井，水变得冰牙凉！” “后山的竹子死了一大片！” “王老二家的小子，前几天从山里跑回来后就变得阴沉沉的，不爱见人……”
症状与黑风寨之前如出一辙！
沈砺基本可以确定，白石坳也遭到了【暗侍】或其爪牙的渗透，甚至可能已经出现了魔傀！
“你们寨子可有古老的祭坛、石碑或者类似的地方？”沈砺又问。
三人面面相觑，茫然地摇头：“没……没听说过啊……就有个山神庙，早就破败了……”
没有守护节点？那情况可能比黑风寨更糟！
沈砺沉吟起来。去，还是不去？
去，或许能救下一寨人，也能探查更多关于黑暗侵蚀的情报，甚至可能找到其他“痕”或线索。 但风险也极大。对方既然已经开始行动，白石坳很可能已经成了陷阱，就等着人自投罗网。自己伤势未愈，黑风寨也初经战火，需要时间恢复和巩固。
不去，看似保全自身，但任由黑暗侵蚀蔓延，最终黑风寨也将独木难支。而且，见死不救，有违“薪火”本意。
“沈大哥……”石猛看向沈砺，眼神中有着跃跃欲试，也有着担忧。
那三名汉子见沈砺沉默，更是磕头如捣蒜：“先生！求求您了！救救我们吧！寨子里还有好多妇孺孩子啊！”
沈砺眼中闪过决断。
“你们先起来。”他沉声道，“此事我已知晓。但敌情不明，不可贸然行动。石猛，带他们下去休息，弄些吃食。”
待那三人被带走后，沈砺对石老汉道：“石老，寨子防务绝不能松懈。我带几个人，亲自去白石坳附近探查一番，再做决断。”
“使者，你的伤……”石老汉担忧道。
“无妨，已无大碍。探查为主，不会轻易涉险。”沈砺道，“石猛，你挑选两个最机警、最熟悉西边山路的兄弟，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是！”石猛立刻领命而去。
沈砺则返回祭坛处，盘膝坐下，尝试与祭坛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他需要尽可能多地恢复力量，并看看能否从祭坛中获取更多关于周边地脉的信息，或许能发现邪气汇聚的源头。
就在他心神沉入祭坛，感应着那温暖厚重的地脉之力时——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冰冷的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忽然透过祭坛的感应，传入他的识海！
这波动并非来自白石坳方向，而是……来自寨子内部！来自那些被妥善安置、正在接受治疗的伤员之中！
波动一闪即逝，仿佛只是错觉。
但沈砺的灵识经过多次锤炼和薪火滋养，异常敏锐，他绝不会感觉错！
那是一种极其隐晦的、试图伪装隐藏的邪气波动！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其本质，与那暗侍同源！
有东西……没有被彻底净化？或者说……有新的“种子”，在治疗过程中，被悄然种下了？！
沈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内部隐患，远比外部威胁更加可怕！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看似平静地扫过那些正在接受寨中妇人照料、喂药、换药的伤员们。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忧虑，看起来并无异常。
但那丝冰冷的波动，如同毒蛇般，潜藏在温暖的生机之下。
危机，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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