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行动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他揣着陆辰给的“巨款”，心里打着鼓，在城西一家台球厅后面的小巷子里，找到了正在那叼着烟、对着墙壁练习飞镖的黑皮和他的两个小弟。几人身上还带着上次被老吴“教育”时留下的青紫，看到胖子单独找来，都是一愣，随即露出警惕和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哟，黑皮哥，练着呢？”胖子堆起笑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心里却默念着“加钱保命”。
黑皮吐掉烟头，眼神不善地盯着胖子：“死胖子，胆子不小啊，敢一个人来找我们？怎么，你们那个煞星退伍兵没来？”
“嘿嘿，吴哥有事忙。”胖子搓着手，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黑皮哥，我这次来，不是找茬，是给你们送钱来了。”
“送钱？”黑皮和他小弟都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啊！”胖子按照陆辰教的，开始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上次赵主任让你们来砸我们厂子，许了不少好处吧？可这都过去几天了，哥几个拿到一分钱了吗？怕是连顿像样的饭都没请你们吃吧？”
这话直接戳到了黑皮几人的痛处。赵德柱确实画了大饼，说什么事后有重谢，还能安排他们进厂当正式工，结果事情办砸了（虽然是被打服的），赵德柱那边直接就没了下文，连电话都不接了。他们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
胖子察言观色，知道说中了，立刻趁热打铁，掏出那几张百元大钞，在手里拍得啪啪响：“我们辰哥说了，赵德柱那人，抠门算计，卸磨杀驴，跟着他没前途！我们辰薇作坊，虽然现在庙小，但讲信用！这钱，是辰哥给几位兄弟的茶水费，压压惊！”
看着那崭新的钞票，黑皮几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从警惕变成了贪婪和犹疑。
“陆辰……他什么意思？”黑皮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问。
“辰哥的意思很简单！”胖子把钱塞到黑皮手里，“以前的事，翻篇了！以后，想不想挣点安稳钱？只要哥几个帮忙留意着赵德柱那边的动静，比如他最近在打听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接触了什么生面孔，或者有什么针对我们厂子的新动作……每一条有用的消息，根据价值，我们另外给钱！现结！绝对不拖欠！”
他顿了顿，又凑到黑皮耳边，加了把火：“辰哥还私下让我跟你说，黑皮哥你是个人才，讲义气。等我们作坊以后发展大了，城南那片儿的废品回收业务，说不定就能交给你打理，也算是个正经买卖，总比现在这样强，你说是不是？”
钱财开路，加上一个看似遥不可及却充满诱惑的“转正”前景，这套组合拳下来，黑皮和他小弟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跟着赵德柱屁都没捞着，还挨了顿揍，现在陆辰这边不仅给钱，还给画了个更香的大饼（虽然是废品回收），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辰哥……他真这么说的？”黑皮捏着手里实实在在的钞票，声音都有些激动了。
“千真万确！”胖子拍着胸脯，“我胖子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实在！辰哥更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行！陆老板够意思！这个朋友，我黑皮交了！”黑皮也是个光棍，立刻表态，“赵德柱那个老王八蛋，老子早看他不顺眼了！以后他那边有啥风吹草动，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痛快！”胖子眉开眼笑，“那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走，胖子我请客，咱去喝点甜的，润润嗓子！”
胖子所谓的“喝点甜的”，可不是去喝酒，而是带着黑皮几人，拐到了街角一个刚刚兴起、用粉笔写着“珍珠奶茶”四个大字的小推车面前。这年头，珍珠奶茶还是个新鲜玩意儿，五毛钱一杯，甜甜的，里面还有糯叽叽的“珍珠”，很受年轻人喜欢。
胖子豪气地买了四杯，多加珍珠，递给黑皮几人。
“尝尝，这叫珍珠奶茶，以后这就是咱们的‘联络暗号’！”胖子吸溜着甜腻的奶茶，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个更“骚”的操作在他脑子里成型，“以后哥几个来送消息，我就请你们喝这个！要是消息特别重要，就加双份珍珠！”
黑皮几人狐疑地吸了一口，那甜滋滋、滑溜溜的口感瞬间征服了他们的味蕾。这玩意儿，比烟酒有意思啊！
“胖子哥，这……这玩意儿不错！”一个小弟咂摸着嘴说。
“不错吧？”胖子得意洋洋，“以后想喝了，就来厂子附近晃悠，我看到你们，就懂了！一杯奶茶换消息，公平买卖！”
于是，辰薇作坊的第一道外围情报网，就在这甜腻的奶茶香气中，以一种极其草根和荒诞的方式，初步建立了起来。胖子将其命名为——“珍珠奶茶情报系统”。
接下来的几天，这套“奶茶外交”开始显现威力。
黑皮几人拿了钱，喝了奶茶，积极性空前高涨。他们本就是地头蛇，对机械厂和周边区域的人员流动异常敏感。
很快，第一条有价值的信息就通过一杯加双份珍珠的奶茶传递了过来：赵德柱这两天，频繁让心腹去档案室，似乎在偷偷查阅一些老旧的、封存的档案，具体内容不清楚，但听说涉及一些“特殊符号”和“老黄历”。
这条信息印证了陆辰的猜测，赵德柱果然在查铁盒的来历！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接踵而至：赵德柱私下接触了几个从外地来的、据说“手脚不干净”的生面孔，好像在谈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这很可能就是下一波袭击的征兆！
胖子不仅从黑皮这里收货，他还无师自通地开发了新的“情报源”。他没事就揣上几杯奶茶，溜达到机械厂家属院附近，看到那些闲着没事晒太阳、嚼舌根的大妈，或者厂里那些喜欢八卦、消息灵通的年轻女工，就凑上去，笑眯眯地递上一杯奶茶。
“阿姨，尝尝，新出的珍珠奶茶，可好喝了！”
“姐，上班辛苦了吧？喝杯奶茶甜甜嘴！”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带着新鲜玩意儿。几杯奶茶下去，胖子就跟这些基层信息枢纽打成了一片。他也不直接打听赵德柱，就是天南海北地瞎聊，从厂里最近谁家吵架了，到领导又有什么新动静，再到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厂里找领导……
在看似无意的闲聊和奶茶的甜蜜攻势下，零碎的信息如同溪流般汇拢过来：厂办秘书小张抱怨赵主任最近脾气特别臭，老是打电话神秘兮兮的；门卫老李头嘟囔有好几辆外地车晚上进出厂区，都没仔细登记；还有大妈看到赵德柱的心腹前几天开着厂里的小货车，往城郊方向去了，车上好像拉着些工具……
这些信息单看起来没什么，但被胖子带回来，经过陆辰结合已知情报一分析，赵德柱的动态就逐渐清晰起来——他正在加紧调查铁盒背景，并且很可能已经在为下一次硬来的行动做物资和人员准备了！
“胖子，你这奶茶外交，可以啊！”陆辰看着胖子用小本本记下的、歪歪扭扭却信息量不小的“情报摘要”，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赞道。这简直就是用最小的成本，构建了一张覆盖基层的信息网。
胖子得意地晃着脑袋：“那是！辰哥，不是跟你吹，就咱厂门口那卖报纸的王大爷，现在见我去了，都主动给我留份儿带中缝广告的！”
与此同时，老吴那边也有了进展。他通过一位已经转业到地方公安系统、当年在部队受过他恩惠的老战友，极其隐晦地传递了一个信息：城南旧工业区那家新开的废品站（指辰薇作坊），是几个退伍兵和下岗工人搞的自救项目，手续齐全，也没干啥违法乱纪的事，就是最近可能得罪了小人了，希望老战友在职责范围内，万一有啥不实举报或者小混混闹事，能稍微关照一下，至少查明情况。
这层关系虽然不能直接提供保护，但至少让陆辰他们知道，在官方层面，不是完全无人关注的“黑户”，赵德柱想动用官方力量明目张胆地打压，也得掂量掂量。
而林薇在技术科的隔间里，对铁盒的研究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她尝试了各种电源，普通交流电、直流电、甚至找来几块汽车蓄电池，铁盒都毫无反应，仿佛一块死物。但当她某次无意中将一个用于检测微弱电流的、灵敏度极高的指针式电流表两端接触到铁盒表面的符号和另一处复杂纹路时，指针竟然极其轻微地摆动了一下！
虽然幅度很小，且瞬间归位，但这证明铁盒并非完全绝缘，它对某种极其特殊的、微弱的电流有反应！
林薇立刻调整方向，开始尝试模拟生物电信号。她利用手头能找到的电子元件，搭建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可以产生特定频率和极微弱电流脉冲的电路。当她将这个电路的输出端小心地连接到铁盒上时，那个指针式电流表的指针，再次发生了摆动，而且这一次，摆动的幅度和持续时间，都比之前要明显一些！
更让她惊讶的是，在接通这微弱脉冲电流的短暂瞬间，她用高倍放大镜观察到，铁盒表面那些复杂的纹路深处，似乎有比发丝还细千百倍的、幽蓝色的光丝一闪而过！
“它……它在吸收这种特定频率的微电流！”林薇激动地记录下这个发现。虽然距离给铁盒“充电”还差得很远，但这无疑是找到了一个正确的方向！这个铁盒，果然需要的是某种特殊的能量形式，而非普通的电力！
陆辰得知这个消息后，精神大振。林薇的研究进展，意味着他们有可能在未来，主动激发铁盒的力量，而不是像上次那样被动等待。
“废品兵法”的三步棋，初步落子，竟然都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情报网在奶茶的滋润下悄然铺开，高层有了若有若无的默许屏障，而对终极武器的研究也找到了钥匙孔。
辰薇作坊这个小小的“草台班子”，在陆辰的谋划下，正以一种顽强的、充满市井智慧的姿态，编织着属于自己的防护网，对抗着来自明处和暗处的压力。
陆辰站在厂房门口，看着远处街角，胖子正乐呵呵地给一个扫地大妈递上一杯奶茶，然后凑过去低声说着什么。夕阳的余晖给这一幕镀上了一层温暖而荒诞的色彩。
他知道，赵德柱和那未知的夺盒势力绝不会罢休，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但他此刻心中充满了信心。
“小问题，”他轻轻摩挲着口袋里林薇记录实验数据的那张纸，嘴角微扬，“只要路子野，废品也能变成宝。”
他的“废品”棋盘上，棋子已然激活，接下来，就看对手如何出招了。
而他没有注意到，在远处一栋居民楼的窗户后面，一个望远镜的镜片，正冷冷地反射着夕阳的光芒，聚焦在胖子和他递出的那杯奶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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