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炎池。
江澈悬停在九阳造化鼎上方，双手维持着玄妙的印诀，眉心那道淡金色的竖痕持续发光，维持着三火轮转的最后一丝平衡。
但他的脸色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额头不断滚落豆大的汗珠——那不是热汗，而是神魂之力过度消耗后产生的“魂汗”。每一滴汗珠滚落，都在高温中瞬间蒸腾，化作一缕微不可察的青烟消散。
两个半时辰。
距离第一次淬炼结束，还剩最后半个时辰。
但江澈的神魂，已经濒临枯竭。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识海中那团混沌气旋的旋转速度正在变慢，原本凝实如雾的神魂之力，此刻已稀薄得如同风中残烛。维持三火轮转所需的精细操控，每一息都在疯狂抽取着所剩无几的神魂本源。
“不能停……”
江澈咬紧牙关，牙龈渗出血丝，混着汗水滴落鼎中，瞬间被火焰蒸发。
他“看到”鼎内那块混沌神铁，此刻已完全显露出戟刃的雏形。长约五尺，通体流转着暗金色的混沌纹路，刃口处隐隐有淡白色的锋芒吞吐——那是“开锋”即将完成的标志。
只要再坚持半个时辰，让三火轮转完成最后一个循环，神铁的第一层“锋锐”特性便将彻底固化。
届时，破天神戟的根基才算真正打下。
可是……
江澈眼前开始发黑。
维持玄元重水焰的那部分心神率先松动，幽蓝色的水龙虚影剧烈颤抖，险些溃散。
紧接着，涅盘凰焰所化的凤凰发出一声哀鸣，金红色的羽翼开始变得虚幻。
唯有太乙庚金焰子火还在苦苦支撑，但那淡金色的丝线网络，也已出现了断裂的征兆。
三火轮转的平衡，正在崩塌。
一旦彻底失衡，三种源火将在鼎内失控碰撞，不仅会毁了混沌神铁，更可能引爆地心炎池中积蓄了万年的地火精华——届时，整个铸神峰地底都将化为一片火海炼狱！
江澈心中涌起一股绝望。
难道真要功亏一篑？
难道青龙前辈的残魂、太史铮阁主的牺牲、还有匠神山上下所有人的期望，都要在自己手中化为乌有？
不……
不能放弃！
江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既然神魂之力即将耗尽，那就……燃烧其他东西来维持！
丹田深处，混沌真意疯狂旋转，开始强行抽取体内其他力量——
云龙涅盘气，抽！
青龙龙元，抽！
甚至……那缕一直温养在丹田深处的天雷之力，也被抽出！
这些力量被混沌真意粗暴地转化为最精纯的神魂养料，源源不断注入即将枯竭的识海。
代价是惨重的。
云龙涅盘气的抽取，让江澈周身气息瞬间跌落一截，刚刚稳固的融天初期境界都出现了松动。
青龙龙元的消耗，让后背那巨龙纹身的光芒黯淡了三分，龙影虚化。
而天雷之力的损耗，更让他眉心那紫金色竖痕都微微一颤，仿佛连封印都受到了影响。
但效果也是显着的。
濒临崩溃的三火轮转，终于重新稳固下来。
鼎内，混沌神铁的淬炼继续。
江澈闭上眼，屏蔽所有感知，将所有心神都投入到维持那脆弱的平衡中。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只知道，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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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神峰顶，战场已陷入白热化。
九阳锁天大阵在七道“七星锁灵阵”光柱的持续轰击下，金色光网已出现多处裂痕。虽然太史燎以太乙庚金焰本源加持，暂时稳住了阵基，但大阵的防御范围，已被压缩到仅覆盖主峰方圆三十里。
南方海面，北冥府的三艘玄冥战船已逼近至五十里。
船首，玄冥上人负手而立，黑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他看起来约莫五十许，面容阴鸷，双瞳呈诡异的灰白色，周身萦绕着肉眼可见的玄冥寒气，所立之处的空气都凝结出细密的冰晶。
“太史燎。”玄冥上人开口，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风，“交出混沌容器，开启大阵投降，我可保你天兵阁传承不绝。否则……今日之后，匠神山将从大陆除名。”
太史燎踏空而立，与玄冥上人隔空对峙。
他身后，六大融天长老各镇一方阵眼，个个带伤，但无人后退一步。更远处，天兵阁数以万计的弟子在各峰炼器工坊中疯狂开炉，将炼制出的破魔神雷、金光箭等消耗性法器源源不断送上战场。
“玄冥。”太史燎声音平静，“三百年前，你我在北疆论道时，我曾说你心术不正，难入造化。如今看来，我当年还是高估你了——为了突破，竟与囚天殿那等邪祟勾结，你就不怕道心崩毁，永堕魔道？”
玄冥上人脸色一沉：“成王败寇，何来正邪？今日我既来此，便是做了万全准备。太史燎，你虽为造化，但刚刚经历丧父之痛，心神有损，又能发挥出几成实力？”
话音落，他抬手一挥。
三艘玄冥战船同时亮起刺目的幽蓝光芒，船身刻印的冥文如活过来般流动，汇聚成三道粗大的玄冥冰柱，直轰九阳锁天大阵！
轰！轰！轰！
大阵剧烈震颤，裂痕再次扩大！
几乎同时，合欢宗方向的漫天红雾已蔓延至山门十里外。雾气中，无数扭曲的“欲魔傀儡”显出身形——它们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兽形，甚至有的是半人半兽的畸形存在，唯一的共同点是双眼赤红，周身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欲望气息。
这些傀儡不惧物理攻击，不惧能量轰击，唯有一种攻击方式——心神侵蚀。
它们发出靡靡之音，释放出粉红色的欲望雾气，所过之处，天兵阁弟子但凡修为低于涅盘中期，便立刻眼神迷离，面露痴笑，继而开始自相残杀，甚至转身攻击同门！
“镇守心神！闭目塞听！”
一位融天中期的长老厉声喝道，同时祭出一口青铜大钟，钟声如雷，暂时驱散了部分红雾。
但欲魔傀儡的数量实在太多，源源不断从红雾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更麻烦的是，那七道“七星锁灵阵”光柱始终维持着稳定输出，持续削弱大阵根基。主持这七道光柱的，赫然是七名融天初期到中期不等的黑袍修士——他们气息阴冷，功法路数迥异于寻常宗门，正是囚天殿的嫡系力量！
三方围攻，内外交困。
天兵阁的局势，已岌岌可危。
太史燎深吸一口气，眼中金芒暴涨。
他知道，不能再拖了。
必须速战速决，先破一路！
“诸位长老听令！”他声音传遍战场，“固守阵眼，一刻钟内，无论发生什么，不得擅离！”
说完，他一步踏出大阵。
身形如金虹贯日，直冲南方海面！
目标——玄冥上人！
“来得好！”玄冥上人冷笑，灰白色的瞳孔中寒光一闪，同样踏空迎上。
两位造化期级别（玄冥上人半步造化，但战力已入此列）的强者，在南海之上，轰然对撞！
轰隆——！！！
金白二色光芒炸裂，恐怖的冲击波横扫海面，掀起百丈巨浪！距离最近的几座小岛，在这股冲击下直接崩碎、沉没！
而就在这惊天动地的大战爆发之际——
东方天际，突然亮起数十道流光！
那些流光速度极快，初看还在百里之外，三息之后已至战场边缘！
流光散去，露出三十艘通体银白的飞舟。飞舟造型优雅流线，舟身刻着“四海”二字，舟首各站一名气息沉稳的修士，修为最低也是涅盘后期，更有六位融天初期的强者压阵！
为首那艘最大的飞舟上，云裳夫人一袭紫衣，立于舟首，手中托着一枚绽放七彩光芒的宝珠。
“四海商会，前来助阵！”
清冷的女声响彻战场。
下一刻，云裳夫人手中宝珠飞起，悬浮高空，绽放出万丈七彩霞光。霞光所过之处，合欢宗的红雾如雪遇沸水般迅速消融，那些欲魔傀儡更是发出凄厉的哀嚎，在霞光中成片化作飞灰！
“七霞辟邪珠！”一位囚天殿的黑袍修士失声惊呼，“四海商会竟连镇会之宝都请出来了！”
“结阵！迎敌！”
七名黑袍修士当机立断，放弃继续攻击护山大阵，转而将七星锁灵阵转向，七道光柱交织成网，迎向那三十艘四海飞舟。
但四海商会的飞舟灵活无比，在空中穿梭变幻，竟组成一个奇异的“游鱼阵”，避开了光网正面，从侧翼发动攻击。
一时间，战场局势稍稍缓解。
太史燎与玄冥上人的大战仍在继续，但少了七星锁灵阵的持续压制，九阳锁天大阵终于得到喘息之机，开始缓慢自我修复。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囚天殿的真正主力，还未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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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心炎池。
江澈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燃烧其他力量换取的神魂养料，终究是饮鸩止渴。此刻的他，体内已是一团糟——云龙涅盘气几乎耗尽，青龙龙元损耗过半，天雷之力更是点滴不存。
而三火轮转的维持，还剩最后……一炷香时间。
他眼前不断闪现出破碎的画面。
青龙在古墟井底献祭时的悲壮眼神。
阿涟在炎狱渊自爆时最后的微笑。
苏芸在玲珑阁等他归来时的担忧面容。
还有太史铮消散前那句：“钥匙已现，门将开启……”
钥匙……
门……
江澈忽然福至心灵。
他想起淬魂池底，那道古老剑意苏醒时，曾有一个声音对他说：“镇魂之子……你终于来了……”
镇魂之子……
钥匙……
难道……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而焦急的声音，穿透层层岩壁，传入地心：
“阿澈！”
是苏芸！
江澈心中一震，勉强分出一丝心神，感知到一道熟悉的气息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地心靠近。
她怎么来了？外面不是在大战吗？这里太危险了！
但此刻的江澈，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三息之后，一道水蓝色的流光冲破岩层，落入炎池边缘的环形平台。
苏芸脸色苍白，嘴角带着一丝血迹，显然是强行突破封锁闯下来的。她身上那袭淡青长裙多处破损，露出内里的护身软甲，软甲上还残留着未散尽的阴寒气息——那是北冥府玄冥寒气的痕迹。
“阿澈！”她看到江澈的状态，瞳孔骤缩。
此刻的江澈，悬浮在鼎上，周身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七窍都在渗血，整个人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
苏芸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飞身而起，落在江澈身后。
她伸出双手，轻轻按在江澈后心。
镜花水月体质全力运转！
一股清凉如月华、温润如水波的力量，顺着她的双手，源源不断注入江澈体内。
那不是灵力，不是神魂之力，而是镜花水月体质独有的“本源镜像之力”——可以临时复制、分担、承载他人部分状态的特殊能力。
苏芸在以自己的体质为媒介，分担江澈维持三火轮转的压力！
“芸儿……不可……”江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别说话。”苏芸声音轻柔却坚定，“专心维持淬炼。我的镜花水月体质，最擅长的便是‘分担’与‘承载’。你忘了？在镜湖殿时，父亲便说过，我的体质若修炼到极致，可一人成阵，承千钧之力。”
她顿了顿，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笑容依旧：“虽然我现在还做不到一人成阵，但分担你一半的压力……足够了。”
随着苏芸力量的注入，江澈濒临崩溃的识海，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
三火轮转重新稳固。
鼎内，混沌神铁的淬炼，进入最后的阶段。
戟刃上的淡白色锋芒开始内敛、固化，暗金色的混沌纹路如呼吸般明灭，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意，开始在鼎内孕育、积累。
只需最后百息。
但苏芸的状态，同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
镜花水月体质虽能分担压力，但那压力本身并未消失，只是从江澈身上转移到了她身上。此刻的她，脸色比江澈还要苍白，按在江澈后背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周身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裂纹——那是肉身即将崩溃的征兆！
“芸儿……停下……”江澈声音发颤。
“还剩……八十息。”苏芸闭着眼，声音微弱却清晰，“阿澈，我们说好的……要一起面对一切。”
江澈眼眶发热。
他不再说话，只是将所有残余的心神，全部投入到最后的淬炼中。
七十息。
六十息。
五十息……
鼎内，戟刃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那嗡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而炎池边缘，苏芸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仿佛随时会化作水月泡影消散。
四十息。
三十息。
二十息……
就在最后十息——
炎池上方的岩层，轰然炸裂！
三道笼罩在灰色雾气中的身影，如鬼魅般降临地心！
为首一人，赫然是锁魂使阴九幽。而他身后两人，气息更加阴冷恐怖，周身灰色锁链虚影缠绕，赫然都是融天巅峰的囚天殿长老！
“找到了。”阴九幽猩红的眼眸锁定江澈，声音嘶哑，“混沌容器……还有正在孕育的神戟之魂。殿主有令——人带走，戟毁掉。”
他抬手，袖中飞出九道凝实如实质的灰色锁链，直取江澈！
而另外两名长老，则同时扑向九阳造化鼎——他们要毁了混沌神铁！
最后十息！
淬炼即将完成！
但攻击，已至眼前！
江澈双目赤红。
苏芸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镜花水月体质催发到极致，在两人身前布下层层水月镜盾。
但阴九幽的锁魂链专克神魂防御，镜盾层层破碎！
千钧一发之际——
江澈做了一个决定。
他不再压制眉心深处，那因为神魂枯竭而微微松动的……命魂之威封印。
不是要激发它。
而是要以封印本身，作为最后的手段。
“以我神魂为引……封印……开一线！”
江澈在心中嘶吼。
眉心，紫金色竖痕骤然浮现。
但这一次，没有黑红闪电，没有王者威压。
只有一缕无形无质、却让阴九幽三人神魂同时剧震的“气息”，从封印缝隙中泄露而出。
仅仅一缕气息。
三道已至面前的灰色锁链，瞬间凝固、崩碎！
两名扑向大鼎的长老，如遭雷击，闷哼暴退！
阴九幽更是脸色煞白，眼中猩红光芒疯狂闪烁：“这是……镇魂本源？！不……不可能！这种程度的本源，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融天期修士体内？！”
他惊恐地看向江澈眉心那道紫金色竖痕。
而就在他失神的这一刹那——
九阳造化鼎内，最后一声嗡鸣响起。
清脆，悠长，仿佛天地初开的第一声剑鸣。
混沌神铁，第一次淬炼——
完成！
戟刃彻底成型，通体暗金，刃口流转着混沌色的不朽锋芒。
破天神戟的“锋锐”之基，已定！
江澈与苏芸同时喷出一口鲜血，齐齐从空中坠落。
阴九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正要再次出手——
上方岩层，又一道金光破壁而入！
太史燎降临！
他看起来颇为狼狈，月白长袍破损多处，嘴角带血，显然与玄冥上人的大战并不轻松。但当他看到鼎内已成型的戟刃，以及重伤坠落的江澈二人时，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意。
“囚天殿……你们找死！”
太乙庚金焰本源全力爆发！
整座地心炎池，瞬间化为一片纯白色的火焰炼狱！
阴九幽脸色大变，毫不犹豫撕裂空间，带着两名长老遁逃。
太史燎没有追击，而是闪身接住坠落的江澈与苏芸。
他探手一查，脸色更加难看。
江澈神魂枯竭，肉身濒临崩溃，体内力量几乎被抽干。
苏芸更糟——镜花水月体质透支过度，本源受损，道伤加重，已陷入深度昏迷。
太史燎深吸一口气，将两枚金色丹药分别喂入二人口中，又以造化期灵力护住他们心脉。
然后，他抬头看向鼎内那柄刚刚成型的戟刃。
暗金色的锋芒，在纯白的庚金火焰中静静流转。
仿佛在等待着，下一次淬炼的到来。
太史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抱起江澈与苏芸，化作金光冲出地心。
接下来……
该让那些敢犯匠神山的宵小，付出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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