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院主不禁多打量萧雪几眼。
“黑袍人的气息？”
“不错，幼时曾在父亲旧友身上感受过相似气机。”
但凡涉及父亲之事，萧雪便异常执着，非要追根究底不可。
他直直盯着院主，试图从细微表情中读出端倪。
“这……绝无可能。”
院主低声自语，目光在萧雪身上稍作停留便匆匆移开。
见对方迟迟不答，萧雪忍不住催促：“院主？”
“少侠定是记错了，令尊怎会与这等气息之人相交？想必是尚未休息妥当。”
院主突然加快语速，说罢便快步离去，留下满脸困惑的萧雪。
“难道涉及什么隐秘？”萧雪暗自猜测。
屋檐上，紫鸢与夜枭将下方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此子来历不简单。”紫鸢低语。
夜枭点头附和：“或许与那边有所牵连。”
厢房内，林墨持续为韩峰调理经脉，直至对方气色渐复才收功。
“多亏林兄相助，许久未觉这般通体舒泰了。”韩峰面上终于重现血色。
昏黄的烛影中，林墨发现程风鬓角悄然爬上的霜色：这 一定要练吗？
程风低头扯了扯嘴角：自从家父遇害，我就必须继承这门心法，防止仇家卷土重来。他直起身添了几盏灯烛，家妹那副性子……终究指望不上。
林墨了然地抿了抿嘴，这些世家大族的传承难处他见得多了。不知日后自己创建的清风阁会不会也走到这步田地。
不容易。
程风对这句安慰未作回应，反而认真问道：林兄住处可还有闲置的厢房？
你不用坐镇门派处理事务？林墨想起对方显赫的身份。
程风随意靠在雕花椅背上：若离了我就要停摆，那些长老未免太过废物。
这话让想起阁中那几个不成器的 林墨，突然觉得脸上一热。
难不成是自己管教不严？
程风似乎注意到林墨神色变化，指尖轻轻蹭过鼻梁，我们家的规矩素来严厉。
林墨没有追问，毕竟清风阁创立未久。
自是不能与那些百年大派相提并论。
程兄要是方便，我们出去走走吧，南宫前辈似乎很担心你。
程风重新系好披风，也好，方才见你与那少年像是有过节。
林墨点头，二人推门就见南宫雪立于回廊，眉间积着阴云。
天狼殿的事改日再谈。
考虑到程风还需调养，林墨怕南宫雪情绪激动影响他休憩。
林阁主，请回避片刻，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身旁这位说。
南宫雪的目光如蛛丝般缠在程风身上，令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记忆里分明找不到与这人相关的半点印象，如此炽热的注视更添迷茫。
林墨望向程风，等他表态——若他不愿，自己绝不会挪动一步。
不妨事，林兄先去。
披风下传出的声音隔着布料略显沉闷，却字字分明。
见程风同意，林墨便转身离开。走到湖边时，看见谷主正在临水沉思。
前辈。
林墨脚步轻盈，直到开口，谷主才恍然回神。
程…风现在怎样了？
那声在舌尖转了几转，终究咽了回去。
林墨心下疑惑：素来清高的药王谷，为何谷主对程风却如此恭敬？
精神好了许多，只是鬓角添了些许白色。
虽不明缘由，但见程风气色尚佳，想必应是好转迹象。
白发？从前不曾有过……
谷主喃喃自语，眉间皱纹更深了几分。
莫非旧疾复发？
难讲…他可曾说过什么？
青阳先生舌尖轻抵着那个“墨”字，陌生得仿佛从未唤过此名。
沈清秋忆起墨羽曾提及要迁往云天阁之事，顺势接话：“墨兄打算暂居寒舍。”
“去沈阁主处？”
青阳先生闻言愣怔，眉梢微微扬起。在他记忆中，墨公子素来不近人情，怎的遇到沈清秋就破了例？莫非眸色转淡，竟是心结化开的征兆？
念及此，青阳先生倏然握住沈清秋手腕，声调都亮了几分：“沈阁主定要妥善照看墨羽！自今日起，玄草堂与云天阁便结为通家之好！”
第五百二十章 金兰契
沈清秋没想到此番游历，竟意外缔结了两派盟约。细品之下，墨羽的身份着实值得玩味——玄草堂背后竟潜藏着这等庞然势力，却始终秘而不宣，可见底蕴深厚。
云天阁纵然有位列绝顶的阁主，终究难掩新秀之憾。江湖浮沉，岂能独木成林？门派交游、灵脉流通，皆是立身根本。
“得玄草堂青睐，实乃云天阁之福。”沈清秋含笑作揖。
青阳先生此刻方觉失态，话已出口却难收回。转念思忖：墨公子既常住云天阁，护其周全便是保公子无恙。
“沈兄！”墨羽的唤声忽从身后飘来，因气弱而显得格外清冷。沈清秋早已察觉，却故作不知，倒吓得青阳先生失足滑落莲池。
水声哗然间，二人望着浑身湿透慌忙遁走的青阳先生——那人攥着滴水的袍角埋头疾行，连道别都顾不上。待身影消失，湖畔顿时漾开清朗笑声。
月色如纱，他们心照不宣地略过了先前墨羽与夜阑的密谈，唯有微澜湖面倒映着相对而立的剪影。
“原以为玄草堂主人该是仙风道骨的丹道圣手。”
沈清秋曾对青阳先生心怀敬畏，现下倒是觉出几分鲜活意味。
“他素来待我冷若冰霜，从未显露过这般情态。”
墨羽以袖掩唇轻咳，眸中浮起浅淡笑意。
“夜阑去了何处？”
沈清秋四顾未见夜阑身影，只得向墨羽询问。
“谈话过后他神色有异，独自离去了，我对玄草堂路径也不熟悉。”
墨羽大致指向西侧回廊，却说不清具体方位。
“沈阁主！您带来的客人与墨公子的表弟动起手了！”
侍童急匆匆奔来，喘息未定便高声禀报。
“交手了？”
墨羽按了按眉心，对自家表弟生事的本领又添新证。
沈清秋并不讶异，随行者本就性情各异，闹出什么动静都不足为奇。
看墨羽这般神态，显然这位表弟惹是生非早已成了惯例。
“两位快去瞧瞧罢！”
墨羽并不急着赶路，反而望向蓝烟：“那些家伙不是你门派的人吧？”
“慢慢走就好。”
蓝烟领会了他的暗示——分明是想趁机让自家弟弟受点教训。
他本就不在乎那群人的性命，况且以众欺寡还讨不到便宜，反而显得己方丢脸。
侍从见二人依旧不慌不忙，急得直擦汗，却不敢催促。
“损坏的物品我会照价赔偿，”墨羽看出他的不安，平静道，“若有伤者，医药费也由我承担。”
蓝烟虽无所谓，却也不阻止墨羽花钱。
“那就多谢墨兄了。”
听到这话，侍从终于不再焦急，三人如同散步般徐徐前行。
虽然步履缓慢，但药王谷终究地方不大，不多时便到了事发地点。
只见谷主已换了套衣衫，正不悦地打量着遍地残骸。
花无影扫了墨羽一眼，沉默不语。
蓝烟瞧见黑虎正与两名对手激烈缠斗，而凉亭里的人们仍旧饮酒赏景，丝毫不受影响。
这场景竟透着几分怪异的和谐。
“黑虎，停手。”
墨羽站在原地，远远唤道。黑虎听见指令瞬间收招，闪身退回兄长身旁。
他早就不想继续缠斗——寡不敌众本就吃力，更何况他并非绝顶高手。只是对方紧追不舍，才被迫周旋至今。
那两人显然怒气未消，见黑虎退开竟又扑上前来。蓝烟不悦道：“诸位莫非忘了这里是药王谷？”
二人猛然惊醒，瞥见谷主阴郁的面色，回头看见满地狼藉，顿时噤若寒蝉。药王谷岂是他们能撒野之处？只得灰溜溜收剑躲到蓝烟身后。
蓝烟忽然觉得，自己与墨羽活像是来接闯祸孩子的家长，而谷主则是那位头疼的私塾先生。
“谷主见谅，损毁之物在下必定赔偿。”
墨羽向谷主致歉，却发现对方目光仍锁定在黑虎身上：“你不能永远替他收拾残局，自己身体还未痊愈。”
黑虎闻言猛地攥紧铁链，指节都泛出惨白。花无影抱臂旁观，突然插话：“天赋异禀之人，往往不懂人情世故。”
这话听着不像花无影往日的风格，蓝烟暗自琢磨他与墨羽先前的对话内容。
第四百五十八章 迷雾
花无影的挑衅让黑虎怒目而视，反而松开了紧握的武器——所有怒火都转向了花无影。
蓝烟观察着故意挑事的花无影，想起他提到的十三高手秘闻。墨羽虽症状比花无影更为复杂，但那满头白发未必没有关联。
花无影游移的视线与蓝烟相遇，接收到对方暗示留下的眼神后，微不可察地颔首。
药尊未追究林青身后二人。他清楚常枫禀性，诸多争端皆因此人而起。林青也知晓，能执掌宗门者，至少应有这般判断力。
在百草阁内与人交手确实不妥。
常枫招惹是非的本领倒是不小，竟能将被挑衅者激怒至此。
常枫，随我走。
药尊看向常枫，示意他跟上。
吴明静立原地，目送常枫随药尊远去。
躲在林青身后的两人见药尊离开，长舒一口气：多谢林阁主。
二位身为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与晚辈计较？
林青扫了眼身旁的吴明，话中有话。
若不给台阶，以吴明性情，恐怕真要替弟弟赔罪。
家弟无礼，望二位见谅。
果然，这念头刚起，吴明已上前致歉。
柳千雪踱步而来，不悦道：他闯的祸，与你何干？
林青暗自赞许。他早察觉吴明有意磨砺弟弟，但如此事事挡在前头，反倒弄巧成拙。
吴兄，教导晚辈需懂得放手。无论何事，总要他自己面对。
吴明沉默不语，转而望向林青。
斗篷微动间，林青对上那双迷茫的眼睛，忽生感慨：
这位看似沉稳的友人，心底原来仍带着少年心性。
全然忘了自己与吴明同龄，林青以长辈口吻又道：
风筝线握得太紧飞不高，可若彻底松开，风筝便失了方向。
说罢自己先被这番说辞逗笑了。
那两人早已离去。柳千雪直截了当道：林阁主有何指教？
林青下意识看向吴明。
他已经知晓。柳千雪解释道。
此地嘈杂，还是换个安静处所详谈吧。
林青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花径，未料柳千雪竟爽快应允。
这般随性姿态令林青眉梢微挑——与吴明深谈后，柳千雪似乎多了几分生气。
三人走进昨日待客的厢房，柳千雪合上门：现在可以说了？
我那日的处置，你可明白？林青凝视着他问道。
林青开门见山，毫不避讳地提起当日不愉快的旧事。
不行。
尽管药尊与紫云都曾委婉劝说，但柳千雪生性倔强，认定之事无人能改。她仍认为林青的做法是对自己的背叛。
若你是影剑君，有人公然挑衅，你会如何？
林青轻抚耳垂，语气仍算平和。
我定会立刻拔剑相向。
柳千雪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丝毫不觉这般反应过于冲动。
林青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接话。好在现场还有旁人——
青岩适时提议：不如先派探子查探情况。若对方并无敌意，可考虑应战。
这主意不错。
青岩的提议打破僵局，墨云轻拍手掌表示赞同。
太过谨慎了。
红袖面色突然转冷，显然对此颇为不满。
谨慎些总没错。依你所言，空明侯正在暗中布局，怎会因一时冲动打乱计划？
贸然行动只会自取 。
青岩淡淡补充道。
确是如此，空明侯行事向来周密。
墨云点头，这与他的想法相符。
红袖颓然叹了口气：那墨长老当初为何不直接否决我的提议？
引蛇出洞讲究循序渐进。我只是想借此试探空明侯的反应。
墨云虽认为红袖的计划胜算不大，却也不愿浇灭她的热情。
你该早点说明的。
红袖对墨云的隐瞒仍心有芥蒂。
我是担心你瞒不过他的眼线。
墨云打量着红袖——这姑娘确实不像是善于伪装之人。
空明侯身边另有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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