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深圳,冷空气南下,气温骤降。科技园里的行道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指向铅灰色的天空。
英科导航的会议室里,年度总结会正在进行。投影屏幕上显示着一串串数字:全年营收突破1200万,首次实现单季度盈利;车载业务占比70%,移动互联网业务用户突破80万,但仍在亏损。
“总体来看,2009年是转折之年,”林强站在台前,语气平稳,“我们活过了金融危机,拿到了车厂订单,获得了红树资本投资。但——”他顿了顿,“对赌协议的时间只剩下六个月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那纸对赌协议意味着什么——明年六月前,公司必须实现年度盈利,否则创始人团队将失去控股权。
“所以明年的目标很明确,”林强切换幻灯片,“第一,车载业务要完成8000套交付,营收目标1500万;第二,移动互联网要实现盈亏平衡,用户突破200万;第三,启动b轮融资筹备,为2011年冲击新三板做准备。”
目标很宏大,压力也很大。散会后,李薇跟着林强进了办公室。
“林总,红树资本那边催得很紧,”她递上一份文件,“这是他们要求我们做的2010年财务预算,利润率指标比我们内部定的高了三个点。”
林强快速浏览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这个利润率,除非大规模裁员或者砍掉研发投入,否则根本达不到。”
“徐总的意思是,对赌协议就是军令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知道了,”林强合上文件,“预算按我们的来,我会去和徐总谈。”
李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林总,还有件事。我听说,永盛科技的吴老板出狱了。”
林强心头一凛。永盛科技去年破产后,吴老板因为挪用资金和商业贿赂被判了一年半。这么快就出来了?
“消息可靠吗?”
“可靠,我有个朋友在法院工作。而且听说他出来后在华强北转悠,见了几个以前的老部下。”
林强沉默了几秒:“知道了,谢谢提醒。”
李薇离开后,林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创业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好不容易打败的对手,可能随时卷土重来。
傍晚,林强正要下班,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林总,好久不见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油腻而熟悉。
林强的手紧了紧:“吴老板。”
“听说你公司做得不错啊,都拿到车厂订单了,”吴老板笑着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你在华强北摆柜台的时候,还是我教你做生意的呢。”
“吴老板有什么事直说吧。”
“没什么事,就是叙叙旧。对了,听说你们在找新的封装厂?我认识一家,价格比你现在用的便宜20%。要不要介绍给你?”
林强心里一沉。吴老板连他们在找封装厂都知道,说明公司里有他的人在通风报信。
“谢谢好意,不需要。”
“别急着拒绝嘛,”吴老板呵呵笑着,“做生意,多个朋友多条路。再说了,你现在是上市公司预备军了,要注意形象,别像当年那样……”
电话被挂断了。林强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吴老板这是在敲打他,提醒他创业初期的那些“灰色手段”。虽然那些事早就过去了,但如果被翻出来,对正在筹备融资的公司来说会是致命打击。
回到家时,林强脸色很不好看。彭如燕正在教林晨认卡片,看到他的样子,让彭母把孩子抱走。
“怎么了?”她轻声问。
林强把事情说了。彭如燕听完,脸色也凝重起来。
“他这是想干什么?”
“不知道,但肯定没安好心,”林强揉了揉眉心,“创业最难的不是从零到一,而是从一到一百。越往上走,盯着你的人越多,想把你拉下来的人也越多。”
“那你打算怎么办?”
“加强内部管理,清查供应链,”林强说,“另外,要加快合规化进程。以前那些不规范的账目、合同,全部重新梳理。”
那一夜,林强失眠了。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儿,心里涌起一种强烈的保护欲。他不能倒,因为这个家需要他,公司几百号员工需要他。
第二天,林强做了三件事:第一,成立内部审计小组,由李薇牵头,全面清查财务和采购流程;第二,约见公司的法律顾问,启动合规化整改;第三,亲自拜访几家核心供应商,重新签订规范合同。
这些动作在公司内部引起了一些议论。有老员工私下抱怨:“林总现在做大老板了,开始防着咱们了。”
赵启明听到后发了火:“说什么屁话!公司要做大,必须规范!你们想一辈子在小作坊里混吗?”
这话传开后,议论才渐渐平息。但林强知道,公司在从创业团队向正规企业转型的过程中,阵痛是不可避免的。
十二月中旬,红树资本的徐总再次来到深圳。这次他不是来开董事会的,而是带来一个消息。
“林总,高鳄资本对你们很感兴趣,”徐总说,“他们想参与下一轮领投,给出的估值比我们投的时候翻了三倍。”
这应该是好消息,但徐总的表情有些微妙。
“徐总的意思是?”
“高鳄要是进来,我们红树的股份会被稀释,”徐总推了推眼镜,“所以董事会讨论后决定,我们可以提前退出部分股份,让高鳄资本进来。当然,这需要你同意。”
林强明白了。红树想在高鳄进入前套现一部分,锁定收益。这符合资本逻辑,但对公司来说,创始人的股份会被进一步稀释。
“徐总,我们签了对赌协议。如果明年六月不能盈利,你们有权要求回购。现在退出,不是更稳妥吗?”
“对赌是对赌,退出是退出,”徐总微笑,“我相信你们能赢对赌,但资本要分散风险。而且高鳄资本进来,对你们上市有帮助,这是双赢。”
双赢?林强心里冷笑。资本永远是逐利的,所谓的双赢,是建立在他们利益最大化的基础上。
“我需要考虑。”
“当然,给你一周时间。”
徐总走后,林强把章若英请到了办公室。现在公司里,能商量这件事的只有她了。
“你怎么看?”林强问。
“红树资本想套现,很正常,”章若英很冷静,“但这对你不一定是坏事。高鳄资本进来,估值提升,公司品牌价值也跟着提升。而且高鳄资本的资源比红树更广,特别是政府关系和上市渠道。”
“但我们的股份……”
“创始人的股份被稀释是必然的,”章若英看着他,“关键是要保持控制权。你可以设计Ab股结构,或者签一致行动人协议。这些我在行,可以帮你。”
林强看着章若英,这个一路帮他的女人,总是在关键时刻给出最专业的建议。
“谢谢你,章总。”
“别谢我,我也是股东,”章若英难得地笑了笑,“公司好了,我才能赚钱。”
两人又讨论了细节,直到深夜。走出公司时,外面下起了小雨。深圳的冬雨很冷,打在脸上像针扎。
章若英的司机把车开过来,她上车前忽然回头:“林强,创业这条路,越往后越孤独。能信任的人越来越少,能商量的事越来越多。你要习惯。”
车开走了,留下林强站在雨里。他明白章若英的意思——当公司做到一定规模,创始人的位置就像孤岛,四面八方都是海,深不见底。
回到家,彭如燕还没睡,在等他。
“谈得怎么样?”
“可能要引进新的投资方,”林强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我的股份会被稀释。”
“稀释多少?”
“可能从现在的45%降到35%左右。”
彭如燕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林强,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创业吗?”
林强抬起头。
“是为了赚钱,但也是为了做点有意义的事,”彭如燕握着他的手,“只要公司还在你手里,只要方向还是你定,股份多少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做你想做的事。”
这话像一股暖流,融化了林强心里的坚冰。是啊,创业初心是什么?不是为了占多少股份,而是为了把产品做好,把公司做大,给员工好的生活,给社会创造价值。
“如燕,你总是能让我清醒。”
“因为我是你妻子啊,”彭如燕笑了,“好了,去洗澡吧,水给你放好了。”
那一夜,林强睡得格外踏实。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带着团队,做出了全世界最好的车机系统,装在千千万万的汽车上。醒来时,天还没亮,但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林强给徐总回了电话:“我同意红树资本部分退出,也欢迎高鳄资本进来。但有两个条件:第一,我要保持35%以上的股份和控股权;第二,高鳄资本必须带来真正的资源,不只是钱。”
“林总,你很清醒,”徐总在电话那头笑了,“我会转达。另外,提前给你透露个消息——高鳄资本的张总下个月来深圳,点名要见你。”
挂了电话,林强走到办公室窗前。雨停了,天空露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一年也即将开始。
他知道,2010年会是更艰难的一年——对赌协议到期,巨头竞争加剧,公司管理转型,家庭关系也要平衡。
但他不再害怕。因为路是自己选的,就要走到底。而这条路上,他不是一个人。
有团队,有家人,有相信他的人。
这就够了。
窗外,深圳的天空渐渐亮起。这座永远年轻的城市,即将迎来新的一年。而他和他的公司,也将迎来新的挑战和机遇。
林强深吸一口气,回到办公桌前,开始写2010年的战略规划。
岁末的寒潮终将过去,春天的脚步已经不远了。
他相信,只要坚持,只要努力,就一定能等到花开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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