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狱犬”楼上那个巨大的loft。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的紧张气息。
傅云霆被他的人，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那张巨大的皮质沙发上。
他趴在那里，赤裸着伤痕累累的上半身，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
秦风已经取来了一个专业的医疗急救箱，里面，从手术刀、止血钳，到缝合针线、消炎药品，一应俱全。
“都出去。”傅云霆对秦风和其他几个手下，下达了命令。
“可是，霆哥，你的伤……”秦风急切地说道，“需要马上处理！让医生过来吧！”
“我说了，出去。”傅云霆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死不了。”
他抬眼，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慕清颜。
“这里，有她就够了。”
秦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怀疑。
让她来？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她会处理这种伤吗？她不把霆哥弄得更糟就不错了！
但他不敢违抗傅云霆的命令，只能狠狠地瞪了慕清颜一眼，然后带着其他人，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铁门。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慕清颜看着趴在沙发上，连呼吸都带着一丝痛楚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她走到沙发前，打开那个医疗箱，熟练地开始准备需要用到的工具。
清洗伤口、消毒、取出弹片、缝合……
这些流程，她在警校的模拟训练中，做过无数次。但面对一个活生生的、还是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男人，这还是第一次。
“你行不行？”傅云霆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犹豫，他侧过头，看着她，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挑衅的笑，“要是不敢，现在把秦风叫回来还来得及。”
慕清颜被他这么一激，心底那股属于王牌警察的骄傲和好胜心，瞬间被激发了出来。
她冷哼一声，戴上无菌手套，拿起一把明晃晃的、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别废话。要是怕疼，就自己咬紧了。”
说完，她不再有任何犹豫。
她用镊子，夹起一块沾满了消毒酒精的棉球，开始为他清洗伤（口）周围的血迹。
她的动作，专业、精准，而且，出乎意料的轻柔。
仿佛，她手中处理的，不是一具伤痕累累的躯体，而是一件易碎的、珍贵的艺术品。
傅云霆趴在那里，感受着她冰凉的指尖，和那轻柔的动作，在他滚烫的、伤痕累累的后背上游走。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经历过无数次受伤，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咬着牙，用最粗暴的方式，把子弹挖出来，再撒上一把消炎粉了事。
他从不知道，原来处理伤（口），也可以是……这样一种感觉。
带着一丝奇异的、令人安心的温柔。
“嘶……”
当慕清颜用手术刀的刀尖，开始切割他伤（口）边缘的皮肉，准备取出第一块弹片时，傅云霆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很疼？”慕清颜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问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没事。”傅云霆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继续。”
慕清颜深吸一口气，不再分心。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她的手，也变得无比稳定。
刀尖划过皮肉，发出细微的声响。
镊子探入伤（口），精准地夹住那块已经变形的、深深嵌入肌肉里的弹片。
然后，用力，拔出！
“噗嗤”一声轻响，伴随着一股血箭的喷涌。
傅云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肌肉瞬间绷得像一块石头！
但他依旧，死死地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这份忍耐力，恐怖到了极致。
慕清颜将取出的弹片，扔进旁边的托盘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然后，她拿起棉球，迅速地为他止血。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后背。
但她的心里，却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专业的心理侧写。
一个人的身体，是不会说谎的。
尤其是，在承受极致痛苦时的反应。
傅云霆的忍耐力，超乎常人。这说明，他经历过远比这更残酷的训练和更严重的伤痛。这与“龙牙”的背景，完全吻合。
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肌肉绷紧的方向，是向内收缩，而不是向外扩张。这是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习惯了将所有危险都自己扛下的防御姿态。
这说明，他或许有过……被战友背叛，或者孤立无援的经历。
联想到那张合影上，被划掉的两个头像……
一个模糊的轮廓，在慕清颜的心中，渐渐形成。
这是一个，强大到孤独的男人。
他习惯了用坚硬的外壳，和玩世不恭的表象，来伪装自己。
但他的内心深处，可能比任何人，都更渴望……信任。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
第二块弹片，也成功取出。
只剩下，最深，也是最危险的第三块。
它距离脊椎骨，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慕清颜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她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
“最后一块了。”她低声说道，像是在告诉他，也像是在告诉自己，“可能会……非常疼。”
“来吧。”傅云霆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但依旧，充满了信任。
慕清颜深吸一口气。
她俯下身，将自己的注意力，提升到了极致。
刀尖，再次探入。
这一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刀尖触碰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
是他的……骨头。
她的心，猛地一颤。
而就在这时。
一直趴着不动的傅云霆，突然，用他仅剩的、还能动弹的左手，向后伸来，一把，就抓住了她正在擦汗的另一只手。
他的手，滚烫，却又因为失血而微微颤抖。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她的手，紧紧地，攥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慕清颜愣住了。
她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是想从她这里，汲取力量？
还是……
只听他用一种，近乎呓语般的、虚弱至极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别怕……”
“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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