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王南征不渡的历史事件,知道的人并不多。
修炼界的历史中,有着太多的“周”国。
一脉相承的周原、西周、东周,以及北周、武周、后周……不一而足。且这些“周”国,一直重复出现,存在于哪个历史时期,混乱而难以考据。
而周昭王南征不渡的故事,却大同小异:
西周的第四任君主姬瑕,率军向南征讨楚蛮部族,大胜凯旋,掠夺了大量的青铜等战利品,归来途中却离奇死于汉水,谥号昭王。
然而。
此时此地,殷墟浑夕山,祭坛周围。
散盟、碧落、六甲,乃至被俘虏的奔雷、朝元弟子,众人抬头仰望,天空异象纷呈,如一幅古老的画轴缓缓展开:古老的战舰群,在一片白茫茫的雾之海洋上空航行。
众人望之,身临其境,便置身于一艘艘战舰之上。
他们只见四周茫茫一片,无边无际,皆是雾,也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灵气!
在这片雾之海洋的底下,迷雾中影影绰绰,竟是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山峰!
是十万神山!
在众人惊愕于远古的人族修士,竟然能驾驶灵器战舰,航行于十万神山之上时……
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一个亘古至今萦绕心头的疑惑,便以第一人称的形式无声浮现于他们的脑海:
我们是谁?
是人。
可“人”是什么?
浩瀚无垠的十万神山中,凶兽环伺,异兽横行,人族是个什么样的种族,处在什么样的位子?
部族的首领说,人是万物之灵。
那人族来自于哪里?
首领说,人族来自十万神山的深处。
首领还说,我们人族一次次在洪水与干旱中为了生存而迁徙,一次次在异兽口中逃脱,我们死去了太多的族人,每一个老人的逝去,我们便会遗忘掉一点,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我们思考,如果最后一个知道“人是万物之灵”的人族也死了,口口相传的过去的故事断绝,那时,我们还是“人”吗?
可能那时的“人”,与“兽”一样,只是个称呼,是被称之为蛮夷的野人。
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们决心用文字记录过去的一切。
然而任何承载文字的器物,难以保存长久。
凡人长寿者,可活百年。
又有什么器物,能存留百年以上,而不毁其文?
我们依旧在不断迁徙。
洪水,是铺天盖地浓郁至极的灵气浪潮,摧枯拉朽,摧毁一切。
干旱,是灵气的彻底枯竭,草木不生,滴水不存。
一代代地探索,我们终于找到了承载文明的器物:
是甲骨,但更好的,是铜器!
我们不断地发展、壮大,征讨、掠夺,我们终于不用总是迁徙,我们找到了肥沃的土壤,在此种植作物……
我们将自己的国号,定为“周”。
“周”字,是一个“种满庄稼的田地”图形,有是细密、完备之意。
还记得我们的始祖,是“稷”。
稷有两个弟弟,一曰“尧”,一曰“契”,他们带领各自的部族,生存于十万神山的其它地域。
这是一种不得已的生存策略,资源有限,同一片土地无法供养更多人,并且,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否则一场灾害,将有灭族之危。
我们听说,尧禅位于舜,舜禅位于禹,禹建立了夏国,并分封尧和舜的儿子于唐国和虞国,将后位传给了他的儿子启,再后来传了许多代,不知是何缘由,覆灭了。
我们听说契的后代“汤”,建立了商国,但传了许多代,也覆灭了,不知缘由。
而我们立国为周之后,已传至第四任君主,姬瑕。
姬瑕继位后,天灾异象不断,地震、洪涝、天狗食日、星辰被神光遮蔽……
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难道周国,也将覆灭?
我们推测,这是南方的荆楚之地的野蛮部族不尊周礼,致使异兽“饕餮”作乱!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个战争借口。
反正从古至今,谁也不知道,异兽这种匪夷所思的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大王其实是看上了,荆楚之地的丰饶资源!
天灾致使周国内部的矛盾集中爆发,只有获得额外的资源,才能平息内乱。
于是,大王前后三次亲率大军前去征讨,楚蛮这种连自己是“万物之灵的人”都不知道的野人,根本不堪一击,每次我们都收获颇丰。
第一次,我们在汉水边还遇到了神兽“大兕”,这是瑞兽,是个吉兆;
但第二次我们真的遭遇了饕餮,损失惨重,丧六师于汉水;
而第三次我们大胜而归,不仅重创饕餮,还收获了大量的铜矿,俘虏了许多楚蛮野人。
却是在归程途中——
古老的记忆,如画卷般在众人脑海中一页页翻过,却在此戛然而止。
浑夕山的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发现,只要自己仰望天空异象,意识便会自动融入其中,仿佛成为了那一艘艘战舰甲板之上的士兵!
而在下一刻。
“山!”
不知是谁歇斯底里的呼喊着。
众人望去,只见古老的战舰群向前行驶,仿如在茫茫大海上破开迷雾孤独航行,却是迷雾之中,竟有一个如山岳般巨大的黑影!
待看清这黑影之时,为时晚矣。
竟真的是一座山!
一时间,一艘艘的战舰上吹起警报的号角,许多修士冲天而起,有人以大法力轰击巨山,有人以法术抵消战舰的前冲之力,有人或直接俯身船首倾力回推……
战舰至少有百丈,乃是灵器巨舰,速度之快,惯性之大难以想象,竟生生被他们拦停了!
然而……这座巨山,竟是一座漂浮在十万神山上空的浮空之山!
战舰停了,山却撞了过来……
周昭王南征不渡!
超一半的战舰被撞沉了,在巨山面前如同木质的玩具,一触即碎,灵器破碎的灵气乱流将人们卷入深海……
这片深海之下,是殷墟遗迹!
落入殷墟的周国士兵死伤惨重,他们坠入了殷墟的中心区域,那里无论是凶兽还是异兽,都更为强大,但他们终究纠集残兵向外逃离……谁知又误入了浑夕之山!
之后的事……
便如李青云与众人推测的那般,昭王与其部下试图逃离此地,多次挑战双身龙肥遗,最终铸鼎祭祀,并铭文于鼎上,带着鼎与肥遗决一死战。
他们的确通过祭祀获得了一种神力,能够重创肥遗。
但可惜,他们没能发现肥遗与嚣水的关联,只是一次次斩杀它,将其削弱,却无法阻止其复活。
最终……全军覆没。
不过,最后一名周国士兵临死之时,回忆着一路从殷墟深处走出来,受到启发,便在圆鼎之上烙印了这段记忆,以示后人。最终被李青云祭祀开启。
鼎,是王权的象征。
围绕着它,有无数的血腥杀戮,有无数的普通人,沦为鼎中祭品,沦为鼎下的垫脚亡魂。
但同时,它也是蒙昧的人族,所铭刻的来时之路。
如今,我们仍旧蒙昧无知。
正如不久前在祭坛边上演的——人类总是自相残杀。
“殷墟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封住异兽,但只是异兽的话,无需将全境封印。它同时也是为了,留下殷商的传承,留下他们来时的路,向我们告知……”
圜丘祭坛之上,李青云平淡说道,“他们来过,他们失败了。叫后来的人们,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话音落罢,天空中的异象,渐渐淡去,直至再也找不到踪影。
但,那满天磅礴汹涌的灵气,依旧还在,只因祭祀并未结束,只是开始!
五光十色的灵气缓缓聚拢,颜色转换,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影……
不对,不应该叫人影。
因为祂:人首而蛇身。
正是神话传说中的女娲!
女娲的神影逾越千丈,于天顶垂眸俯视。
她面容平静,人首蛇身的形象并不使人惧怕,甚至心生一种亲切之感,但她的眼神却闪动着,似有着自己的意识……
她的眼中充满悲悯,在下方一个个的人影身上扫过,扫过王不为,扫过许福气,扫过孟子书,扫过拖住双身龙的甲寅,扫过被俘虏的奔雷与朝元弟子,扫过那些已被斩杀的一具具尸体……
在场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时间流动。
最终,女娲的目光定格于玲珑。
似认可般微微颔首。
只见她张口吐息,一道仙风飘落,自玲珑的眉心而入,沉入她的丹田。
这是一缕先天神力,若是普通修士,能以此觉醒神通!而对玲珑这种已觉醒神通之人,对其将来的修行也有想象不到的好处!
随即,女娲又看向了叶秋池,眼中似有诧异之色。
女娲的目光,扫过了在场每一人,连雾隐状态的顾清灵也被其不经意间扫过。
李青云仰头看天,一直等待着,与这道仿佛有自我意识的神影进行对视,但……
女娲唯独没去看李青云!
这种感觉……她似乎根本没察觉到李青云的存在!
又似乎,她是在刻意避开李青云的目光?
为什么?
李青云不解,他知道自己身上也有很多谜团,所以急切与女娲对视,试图从其眼神变化中得到提示,但没想到,女娲神影根本不看他……
这咋回事?
而在场与李青云同样不解的,还有一人。
叶秋池!
在她的识海之中,与所有人的安静、屏息凝神不同,林小桃却在嗷嗷大叫:
“哇!什么鬼呀!救命救命救命!”
她上窜下跳,试图寻找一个床底钻进去,但识海内茫茫一片,除了随身而来的画轴《兰亭序》,其外空无一物,无处可躲。
叶秋池困惑不解,赶忙道:“小桃妹妹,你怎么了?冷静点啊!这是女娲之神,可别说不敬的话!”
这两天,因为与玲珑交流频繁,叶秋池已然学会将自己所看到的画面,同步投入识海之内,因此识海内的林小桃也能看到外面的“直播”。
林小桃如热锅上的蚂蚁跑来跑去,大叫道:
“什么女娃男娃啊!她是坏女人啊!救命!夫君夫君!快打她!”
什么!?
叶秋池顿时惊愕道:“她是坏……你是说,是女娲把你抓去……不可能!”
叶秋池简直不敢去想。
林小桃小鸡啄米式点头:“就是就是啊!她不发疯的时候就这样——”
咦?
说到这,林小桃的话音戛然而止,迷糊地挠了挠头,喃喃又道:“对哦!坏女人不发疯的时候,又不会打人!我怕啥?”
林小桃目光又看向直播画面。
随即又歪头疑惑道:“不对啊……她不是坏女人!”
叶秋池都糊涂了,无奈道:“你一会这,一会那,到底在说什么?”
林小桃道:“坏女人要是看到我了,不可能是这个眼神的!她就算不发疯,也肯定要跟我说点什么才对!她其实是个话痨!”
“呃,她可能根本没看见你?”
叶秋池迟疑道,她并不觉得,这逾越千丈的女娲神影真的有自我意识,就像六甲圣子使用六甲神咒从而“请神上身”那样,是一种灵力的形态,只不过这个女娲神影更高级,具有了拟人的意志,而她的形象来源,应该是人族所信仰供奉的神像。
按理说,看不到藏在识海内的林小桃才是正常。
但林小桃却道:“没有啊!她真的看见我了!不然我躲什么呀?”
早前,碧落仙宗的太上婆婆,每次用神识扫视玲珑的时候,林小桃总能先一步察觉,然后躲起来。此刻她感觉女娲神影看到了她,便错不了,否则也不会受到惊吓。
叶秋池:“那她到底是不是……”
林小桃又仔细看了看,随即拍了拍胸口,哈哈一笑:“呼哈!不是她!坏女人有腿!她没有腿!”
叶秋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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