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毫无保留、不计代价的逃亡。
林轩从未感觉“死亡”如此迫近,如此……具体。身后的“熵兽”并非咆哮追逐,而是一种更加令人绝望的“覆盖”与“同化”。它所过之处,并非留下毁灭的痕迹,而是“无”。纯粹的、概念上的空白,仿佛世界被一块贪婪的橡皮擦不断抹去。
那股指向“终极归零”的吸力无处不在,即使林轩已经将速度催谷到极致,甚至开始燃烧道源进行短距离的“法则闪烁”,他仍能感觉到自身的存在感在被缓慢剥离,道域边缘的混沌之气开始变得稀薄、失去活性,如同被无形之火烘烤蒸发。更可怕的是,连“逃跑”这个念头本身,都仿佛在被那无处不在的“终末”气息侵蚀,一种深沉的、放弃一切的疲惫与虚无感,开始从意识深处滋生。
“不能停!不能思考!只管向前!”“零”的意念如同尖刺,不断扎着林轩即将沉沦的神魂,“它在用‘存在性虚无’侵蚀你!封闭五感六识,只用你的‘道’去感应前方最混乱、最不稳定的区域!熵兽追求绝对的无序归零,但‘井’内有些地方,连‘归零’都无法轻易做到!”
林轩猛地一咬舌尖,剧痛与道源精血的刺激让他精神一振,强行驱散了部分虚无感。他依照“零”的指引,不再用眼睛去看那光怪陆离、正被不断“擦除”的井壁景象,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混沌归墟”道域的核心,去感应前方法则的“活跃度”与“冲突烈度”。
他像一条在湍急冰河中逆流而上的鱼,拼命寻找着那些漩涡最急、暗流最多、冰层最薄脆的地方。这些地方往往代表着法则结构的极度不稳定和自相矛盾,对于追求“平滑归零”的熵兽而言,就像是布满尖锐砂砾的河床,会略微降低它“吞噬”的效率。
他冲向一片由无数互相嵌套、却又彼此冲突的“时间环路”碎片组成的区域。这里的时间流速紊乱到了极致,前一瞬是万年一瞬的极速飞逝,下一瞬又是凝滞亿万年的永恒定格。林轩的道体在穿越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因时间维度的错乱而解体。身后的熵兽追至,那片区域的时间乱流被强行“捋顺”、“归零”,但这个过程明显比吞噬寻常法则碎片要慢上一丝,熵兽那虚无的轮廓也出现了极其微弱的涟漪。
机会!哪怕只是延缓片刻的机会!
林轩抓住这瞬息之差,再次转向,毫不犹豫地撞向一处“空间叠嶂”与“概率云”混合的诡异地带。这里空间被折叠成无数细小的概率盒子,每一次移动都可能被随机传送到盒子内的任何位置,甚至可能因概率坍缩而直接消失。这是纯粹的赌命!
他身影没入其中,瞬间消失。紧接着,他原先所在的位置,连同大片概率云区域,被熵兽的虚无之域覆盖、抹平,那片区域的概率概念本身都消失了,变成了决定性的“无”。
而在数里之外(这个距离在此地毫无意义),林轩的身影从另一个概率盒子中狼狈跌出,左臂呈现不正常的半透明状,仿佛部分存在概率被永久剥夺了,剧痛钻心。但他成功了,又一次拉开了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距离。
“这样下去不行!” “零”急促道,“你的道源消耗太快,熵兽的适应和学习能力未知,但它显然在调整吞噬策略。我们需要一个能暂时隔绝它感知,或者让它‘失去兴趣’的环境!”
“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林轩喘息着,一边继续毫无规律地变向,冲向一处散发着刺鼻“逻辑悖论”臭气的沼泽地带。这里的法则如同自洽又矛盾的烂泥,不断冒出否定自身存在的气泡。
“有!‘维度夹缝’!”“零”似乎从庞大的古老数据中检索到了什么,“‘法则之井’并非单一维度,它像是一个多层嵌套的复杂结构。不同维度层面的法则基底和活跃度不同。我们所在的‘井壁’区域属于相对‘活跃’但‘危险’的外围层。还有一些区域,是不同维度层面在‘井’内挤压、摩擦形成的‘夹缝’。那里法则极度稀薄、惰性,甚至存在‘法则真空’,但空间结构也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崩塌或被高维层面挤压湮灭。熵兽这类依靠吞噬‘活跃法则’而生的概念生命,对那种‘贫瘠’区域兴趣会大减!”
“坐标!方向!” 林轩毫不犹豫。与其在活跃层被慢慢追上、吞噬,不如闯入绝地搏一线生机!
“左前方,那片颜色最黯淡、几乎没有任何法则光辉透出的‘灰色沉滞区’!冲进去!但要小心,那里的空间结构可能像干燥的蛛网一样脆弱!”
林轩目光锁定那片死寂的灰色区域,将最后能调动的道力全部灌注于双腿(概念上的),施展出近乎自残的“混沌爆冲”,身后拖曳出长长的、即将被熵兽吞噬的灰烬尾迹,如同流星般一头扎向那片沉滞的灰色!
就在他触及灰色区域边缘的刹那,身后的熵兽似乎察觉到了猎物的意图,那虚无的轮廓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归零吸力爆发,试图将林轩拖回!
林轩的道域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体表的护体灰芒瞬间崩散大半,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其中甚至夹杂着点点道基碎片的光粒。但他冲势已成,借着这股吸力和自身最后的力量,如同断线的风筝,猛地撞破了那层看似薄膜、实则坚韧的维度隔膜,滚入了灰色区域之中。
世界,陡然一变。
声音消失了。不是寂静,而是“声音”这个概念在这里都变得稀薄。色彩褪去,只剩下深浅不一的、令人压抑的灰。法则的波动微弱到近乎于无,仿佛置身于宇宙热寂之后残存的、冰冷的余烬之中。空间确实脆弱,林轩甚至能“感觉”到脚下“地面”(如果算的话)传来细微的、如同踩在无数细碎玻璃渣上的崩裂感,但又没有实体触感。
最显着的变化来自身后。熵兽那恐怖的虚无轮廓和归零吸力,在维度夹缝的入口处骤然停滞了。它那不断变化的形态,在灰色薄膜外徘徊、伸缩,仿佛在“审视”这片贫瘠之地。几次试探性的虚无触须伸入夹缝,但一进入,其表面的“归零”特性就仿佛被这惰性的环境迟滞、稀释,变得缓慢而无力,很快又缩了回去。
熵兽似乎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蕴含不满与漠然的共鸣,最终,那庞大的虚无轮廓缓缓退后,融入了身后活跃的井壁背景中,消失了。但它并未远离,林轩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注视”仍然锁定着这片夹缝的出口,如同守候在鼠洞外的猫。
暂时……安全了?
林轩瘫倒在冰冷(概念上的)的灰色“地面”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道基的剧痛。他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且布满细微裂痕的左臂,以及体内近乎枯竭的道源和受损严重的混沌星域,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从未如此狼狈,也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身之道的渺小与这“法则之井”的浩瀚恐怖。
他取出几颗珍藏的、蕴含磅礴生机与法则碎晶的丹药服下,开始缓缓调息。这里的法则惰性极强,吸收恢复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总好过没有。
“零”也显得萎靡不振,菱形晶体的光芒暗淡了许多:“我们暂时躲过了熵兽,但这里绝非久留之地。维度夹缝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因为内外压力失衡而崩溃,或者被路过的高维层面‘蹭’到,那将是比熵兽吞噬更彻底的湮灭。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者……找到夹缝中可能存在的‘稳定点’。”
“稳定点?”
“嗯,‘夹缝’也并非完全均匀。有时不同维度层面的挤压会形成一些微妙的平衡点,或者残留一些古老岁月前跌落至此的‘碎片’,那些地方可能会相对稳定,甚至……藏有些许信息。” “零”说着,开始以最小功率释放出扫描波动。
调息了约莫半日(时间感在这里也很模糊),林轩勉强压住了伤势,恢复了少许行动力。他站起身,开始在这片无边无际、却又仿佛逼仄压抑的灰色迷宫中小心探索。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标志物,只有一片灰蒙蒙的、仿佛凝固的雾霭。脚下是脆弱的“结构”,有时像玻璃,有时像灰烬,有时又像什么都没有。他只能依靠“零”对极微弱法则梯度的感应,以及自身对空间脆弱程度的判断,缓慢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林轩感觉神魂都快要被这片绝对的沉滞与虚无所冻结时,“零”突然发出了微弱的提示:“前方……有异常微弱的……非自然法则反应……非常古老……且……带有强烈的‘约束’与‘记录’特性……”
林轩精神一振,小心地朝着那个方向挪去。
渐渐地,在灰色的雾霭深处,出现了一点极其黯淡的、乳白色的微光。靠近之后,林轩看到,那似乎是一小片……断裂的“地面”。这片地面不再是脆弱的灰色结构,而是一种温润的、如同白玉般的材质,但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且只有不到三丈见方。
在这片白玉地面的中央,斜插着半截残破的物体。
那是一段锁链。通体乳白,材质非金非玉,却流转着黯淡的金属光泽。锁链比之前见到的“律令锁链”细小很多,只有手臂粗细,但表面铭刻的“律令条文”更加复杂、更加古老,散发出一种历经无穷岁月冲刷后依然不灭的威严与肃穆感。锁链的另一端消失在白玉地面之下,仿佛是从更深处断裂后,连同这一小块“地基”被崩飞到了此处。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锁链断裂的茬口处,以及周围的白玉地面上,残留着一些极其黯淡、却依然顽强闪烁着微光的……字迹。
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文字,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传达“律令”与“契约”概念的法则铭文!
林轩凝神“阅读”,艰涩的信息断断续续流入脑海:
“……依《太初……律令》……第二百七十一……章……叛逆……熵……”
“……封印……于此……井……之……维间……”
“……刑期……无……尽……”
“……封印物……代号:‘终末之影’……极度危险……严禁……”
“……封印执行者……记录者……维序者……苍离……”
“……封印时间……不可考……律令历……终末战争……前夕……”
“……警告……封印……已有松动……熵增……异常……提请……复核……”
“……律令……至上……秩序……永存……”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更加残破模糊。
林轩和“零”久久沉默。
这段残破的锁链和铭文,揭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这“法则之井”内,在遥远的、可能早于“终末”势力活跃的时代,曾经存在过一个以“律令”和“秩序”为至高准则的强大文明或个体(“维序者苍离”),他们在此地,依据所谓的《太初律令》,封印了一个被称为“终末之影”的极度危险存在!
而封印的地点,就是“井之维间”——很可能就是指“法则之井”的不同维度层面之间,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维度夹缝”区域!
之前遇到的那些强大的白色“律令锁链”和流体,恐怕就是这古老封印体系的残留或自动维护机制!它们攻击逻辑猎犬和林轩,或许并非恶意,而是基于古老的“清理异常”、“维护封印稳定”的律令协议在自动执行!
而“熵兽”……难道就是铭文中提到的“终末之影”?或者是封印松动后,泄露出的某种衍生体?铭文中提到的“熵增异常”,与熵兽的存在何其吻合!
“太初律令……维序者……终末之影……” 林轩喃喃自语,只觉得一个更加宏大、更加古老、牵扯到宇宙根本秩序与“终末”起源的秘密,掀开了冰山一角。
他们不仅是在躲避“圣裁者”和熵兽的追杀,更是不小心闯入了一个关乎远古恐怖存在的封印之地!
这片看似贫瘠死寂的维度夹缝,其下恐怕隐藏着无法想象的凶险与秘密。
就在林轩试图从锁链和铭文中解读出更多信息,或者寻找离开夹缝的线索时——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从他脚下传来。
林轩低头,只见他站立的白玉地面边缘,一道新的裂纹正在迅速蔓延!而整个夹缝空间的灰色雾霭,开始无声地剧烈翻腾起来,一种无法言喻的、仿佛整个空间即将被从更高维度“折叠”或“碾碎”的恐怖压力,骤然降临!
维度夹缝,开始不稳定了!或许是因为他们的闯入,或许是因为熵兽在外的扰动,或许……是那古老的封印深处,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
“不好!夹缝要崩塌了!”“零”尖声警告。
前有夹缝崩塌之危,后有熵兽守候,深处还可能存在远古封印的恐怖泄露……
林轩的目光,猛然投向那半截律令锁链延伸进入的白玉地面之下。
那里,是通往封印更深处的裂缝?还是绝境中唯一的……未知通道?
没有时间犹豫了。
喜欢废柴逆袭之林轩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废柴逆袭之林轩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