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3月12日，联军临时总部。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长桌旁坐着十一国谈判代表，个个脸色阴沉。桌上摊着三份战报的译文，还有一份李鸿章送来的照会——借口“偶感风寒”，将原定今日的谈判再次推迟五日。
英国公使欧格讷爵士率先打破沉默，手指敲着战报：“先生们，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八里庄军火库被毁，顺义运输队全灭，怀柔铁路中断。那个‘中华北地抗洋义军’，已经成为一支有组织、有装备、有战术的正规武装力量。”
法国公使鲍渥摘下眼镜，揉着鼻梁：“更麻烦的是，他们选择在谈判关键期发动袭击。这明显是要给我们施压，给清政府壮胆。李鸿章现在腰杆也变硬了，敢一拖再拖。”
德国公使穆默男爵脸色铁青：“我们在八里庄损失了价值三十万马克的弹药！还有二十多名优秀的德意志士兵的牺牲！这笔账，必须算！”
“怎么算？”美国公使柔克义冷冷反问，“派兵进山清剿？别忘了国内给我们发来的电报——‘避免进一步军事升级’‘注意国际舆论’‘尽快达成协议’。现在各国的报纸还有在报道华北平民伤亡，反战团体每周都有游行。我们再大规模用兵，国内就先乱了。”
俄国公使格尔思慢条斯理地说：“我早说过，清国是个泥潭。四亿人，很难屈服的。现在他们有了组织，还有了外援……”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这话让所有人心里一沉。大家都隐约猜到“外援”是谁，但谁也不敢挑明。
意大利公使阿尔贝托尼忍不住抱怨：“我的士兵在顺义被杀害！两百多人！现在剩下的部队士气低落，很多人要求回国。再这样下去，意大利将不得不重新评估在华北的军事存在。”
奥匈、西班牙、比利时等国公使纷纷附和，“小国”部队随便损失大点，国内压力就会无线放大。
欧格讷环视众人，声音沉重：“先生们，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我们在清国有多少驻军？满打满算六万人左右。而清国有四万万人！那个抗洋义军已经发展差不多6千人了，照这个速度，很快就可能过万了。到时候他们不需要打败我们，只需要不断骚扰、破坏，就能让我们精疲力竭。”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再看看我们的处境。远东离欧洲万里之遥，补给线漫长。国内反战声浪高涨。而我们的对手呢？他们就在自己国土上作战，有百姓支持，有“神秘”外援，可以无限补充。”
穆默忍不住问：“欧格讷爵士，您的意思是……我们认输？”
“不，”欧格讷转身，“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能再让李鸿章这样拖下去。拖一天，抗洋义军就壮大一分，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一分。等到以后，如果义军发展到数万人，有实力攻击天JIN、京城等城市，我们这几万人真可能被困死在这里！”
会议室一片死寂。这话虽然难听，但每个人都明白是实话。远东太远了，他们耗不起。
鲍渥沉吟道：“那您有什么建议？”
“两条路，”欧格讷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军事施压。但不是大规模清剿——那只会制造更多反抗者。而是精准打击，斩首行动。集中精锐，找到抗洋义军的总指挥部，干掉王德成等头目。群龙无首，队伍自然瓦解。”
“第二，外交威逼。给清廷下最后通牒，限期签订和约。告诉他们，如果继续拖延，我们将不再遵守对平民的限制令，并且……可以考虑支持南方某些总督的‘自治’要求。”
最后这句话让所有人动容。支持地方督抚自治，等于分裂清国啊！
柔克义皱眉：“这太冒险了。分裂清国，可能会引发全面内战，局面更不可控。而且……大夏会坐视不管吗？”
格尔思冷笑：“大夏巴不得清国乱。他们好趁机插手。”
穆默却赞同欧格讷：“我觉得可以。清廷最怕的就是江山不稳。用这招逼他们，比派十万大军都有用。”
各国代表争论起来。小国代表担心军事行动再遭损失，大国代表在权衡利弊。最终，欧格讷拍板：“这样，双管齐下。一方面，让西摩尔将军制定斩首计划，但必须精确，避免伤及过多平民。另一方面，我们联名给清廷发照会，要求十日内必须达成协议框架，否则……后果自负。”
他特别强调：“照会措辞要强硬，但不要具体提‘支持自治’，只说‘不得不考虑其他方案以确保各国利益与侨民安全’。让清廷自己猜去。”
当天下午，两份文件从天JIN发出。
一份是加密军令，送达京城联军司令部，要求西摩尔“尽快制定并执行针对抗洋义军指挥系统的精确打击方案”。
另一份是十一国联署外交照会，快马送往太原。照会正文只有三句话：
“鉴于华北局势持续恶化，严重影响谈判进程，各国代表联合要求：清国全权大臣须于十日内（与各国达成和约基本框架协议。逾期未果，各国将不得不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以保障本国利益与侨民安全，届时一切后果由清国承担。”
没有具体威胁，但字字如刀。
太原衙门内。李鸿章看着这份简短却杀气腾腾的照会，手微微发抖。他太熟悉洋人的套路了——“一切必要措施”，这五个字可以包含太多可能：扩大军事行动、占领更多领土、甚至……支持地方割据。
庆亲王奕匡脸色发白：“李中堂，这……这是最后通牒啊！”
德坤也慌了：“十天，这也太急了！很多条款还没谈拢呢！”
李鸿章沉默良久，缓缓说：“洋人这是被逼急了。抗洋义军越闹越凶，他们害怕了。”他苦笑，“咱们借力打力，借过头了。”
“那怎么办？”奕匡急问，“真要签？赔款三亿五千万两，拆炮台，驻军，惩凶……这签下去，咱们就是千古罪人啊！”
李鸿章闭上眼：“拖，是不能再拖了。但签，也不能全签。”他睁开眼，闪过一丝决绝，“这样，立刻给西安发密电，请太后、皇上圣裁。同时，我明天就回天JIN，和洋人谈。”
他对幕僚张翼低声吩咐：“想办法给蓟州那边递个话，就说……朝廷撑不了多久了，让他们在十天内，再干几票大的。越大越好。”
张翼一惊：“中堂，这会不会太冒险？万一洋人真翻脸……”
“他们不敢，”李鸿章摇头，“南非还在打仗，国内还在反战，他们比咱们更怕全面开战。但要让他们怕，就得让他们疼。去吧。”
而在遥远的蓟州山区，王德成刚刚听着老周的建议：建立巩固根据地，组建预备队，准备长期斗争。
他并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十天倒计时，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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