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补者”的工作在巨大的压力下艰难推进,成果微薄但至关重要。然而,就在ASARc全力稳固脚下“冰面”的同时,那遥远深空中的“暴风雪”——“审判之星”的临近,其影响正通过越来越清晰的“前兆”,不断提醒着他们终极时限的迫近。
“谛听者”项目调整方向后,对“深空低语”的监听与分析变得更加具有针对性。诺斯和安墨建立的新预警模型,开始捕捉到一种全新的、强度虽弱但规律性极强的信号模式。这种信号不再仅仅是杂乱的“低语”或模糊的“规则片段”,它更像是一组极其稳定、不断重复的“基准脉冲”,其核心频率与“钥匙”信息中描述的“审判之星”核心能量振荡频率,存在理论上的谐波关系。
这组脉冲信号,被命名为“信标”。
“信标”的出现,验证了“审判之星”作为一种高维能量聚合体,其存在本身就会在宇宙信息背景中产生可探测的“涟漪”。随着它越来越接近,“信标”信号的强度和清晰度也在以极其缓慢但确实可测的速度增强。诺斯根据“信标”强度的变化曲线,结合“钥匙”及“星种”模型,将原本宽泛的“七十三年来临窗口”进一步精确化,推算出“审判之星”对太阳系产生显着维度扰动效应的“关键期”,大约在距今六十八年至七十二年之间,而能量潮汐达到足以启动“收割协议”阈值的“高危窗口”,则可能就在第七十三年左右。
这个时间框架的细化,带来了更具体的紧迫感。六十八年,对于文明史不过一瞬,对于个人却是大半生。ASARc必须在这个时间框架内,完成所有的技术准备、资源储备、社会韧性建设,并确保“干涉”方案万无一失。
“信标”的发现,也带来了新的研究方向。除了作为预警计时器,这组稳定脉冲是否还携带着其他信息?它是否就是“收割协议”用于锁定目标文明的“导航信号”或“识别码”?如果能解析甚至…干扰这个“信标”,是否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审判之星”的接近路径或“系统”对地球的锁定?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主动去触碰甚至干扰“系统”发出的信号,无异于在考场里试图篡改考卷上的考生编号。
陈默组织核心团队进行了多次闭门研讨。反对者认为,这完全是自寻死路,“观测者”对“b-7”信号的疑似规避行为都反应激烈,何况是直接针对“系统”核心组件的信号?支持者则认为,既然“信标”是“审判之星”机制的一部分,那么理解它、乃至在未来可能的情况下影响它,应该是“干涉”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能因为风险就完全回避。
最终,陈默做出了一个折中但同样冒险的决定:“被动解析,暂不干预”。
“我们可以尝试在不主动发射任何能量、不改变‘信标’信号本身的前提下,仅仅是通过更精密的接收和分析,去理解它的编码结构、调制方式,甚至尝试‘破译’其中可能蕴含的非核心信息,比如它的精确源点坐标、能量层级谱、或者是否有校验机制等。”他对技术团队阐述道,“这就像研究敌人的旗帜和军鼓节奏,而不去撕毁它或敲响自己的鼓。风险在于,更深入的‘聆听’和‘解析’行为本身,如果被‘系统’察觉,可能会被视为一种‘分析企图’而引发警报。”
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ASARc动用了其最隐蔽的资源——那些在“星尘遗物”行动后,秘密部署在近地轨道和拉格朗日点的、具备极高灵敏度和伪装能力的监测平台。这些平台将调整接收方向,尝试以多角度、长时间基线的方式,对“信标”信号进行被动干涉测量,以期获得更精确的信号源信息和结构分析。所有数据处理将在平台本地进行初步加密和压缩,再通过极其缓慢、混杂在大量正常科学数据流中的方式传回地球,由诺斯和安墨在最严密的隔离环境中进行深度分析。
“信标”解析项目(代号“破译者”)在绝密中启动。这是一场在刀尖上的舞蹈,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项目进展预计将极其缓慢,可能数年都难有实质性突破,但它的潜在价值无法估量。
与此同时,“信标”那稳定、持续、如同宇宙心跳般的脉冲,也开始对ASARc内部产生着微妙的影响。它不再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而是一个可以被仪器捕捉、可以被图表描绘、甚至可以被诺斯模拟成低沉音频的、切实存在的“倒计时钟摆”。那规律性的脉冲,仿佛敲打在每一位知晓其存在的研究员心上,提醒着他们时间的流逝和使命的重量。
指挥中心的一面辅助屏幕上,增加了一个新的显示窗口:一个简洁的模拟钟面,指针并非指向时分秒,而是指向“关键期”和“高危窗口”的模拟刻度,旁边是“信标”信号的实时强度波形图。它没有警报声,但那平静跳动的波形和缓慢移动的模拟指针,却比任何警报都更让人心神紧绷。
苏晓在一次凝神感知后,对陈默说:“‘信标’的‘声音’…很冷,很空,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机械的脉搏。但听久了,会让人感到一种…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必然性’的压力。”
陈默看着屏幕上那规律跳动的波形,缓缓道:“那就记住这种感觉。记住这‘必然性’带来的压力。它会让我们在想要松懈、想要妥协、想要放弃的时候,想起我们究竟在为什么而战,以及…时间有多么残酷。”
“信标”已亮,倒计时已然变得清晰可闻。ASARc的守望者们,在修补裂痕、编织未来的同时,也必须开始学习与这个来自深渊的、冰冷而规律的“脉搏”共存,并在这脉搏的催促下,加速完成那场关乎存亡的、跨越时代的准备。
——当命运的丧钟在星辰深处敲响,其第一声遥远的回音传到耳中时,最可怕的或许并非钟声本身,而是那声音中蕴含的、不容置疑且持续迫近的节奏感,它会让等待变得无比煎熬,让每一个当下的瞬间都充满了抉择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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